素百合---第三卷(同是天涯沦落人)
(一)
时间在每天上学放学、做作业、玩耍中度过。小夕外婆家在镇中心一条小巷上,巷子里的人都特别宝贝她,巷头开面条店的邱伯伯常会叫住刚放学回家的她,给她烧一碗青菜肉丝碱水面,吃饱后再回家做作业。
卖豆腐的老三,傻傻的一个老光棍,早上常趁她赶着去上学时,递给她一个千张油条卷,然后傻笑的望着她离开。
小伙伴们时常羡慕有着特殊待遇的她,可小夕一边接受着大人们的疼爱,一边隐藏着敏感的心思,她倒是羡慕小伙伴们,家里有爸爸妈妈烧面条做早饭,外婆毕竟年纪大了,她不想开口老是要求外婆做这个美食做那个美食。
我们总是在相互羡慕中长大,我羡慕你的玩具,你羡慕我的成绩之类。
有一天,小夕和巷子里的小伙伴们玩捉迷藏,躲藏范围在三条巷子里,每天巷子有好多叉出的小胡同,小夕与隔壁的何华跑进同一条巷子,当小夕还在犹豫着躲进哪条胡同时,何华抓住她的手跑进一条她从未去过的小胡同。
胡同很窄很深,看起来有点阴深深的,小夕拉着何华的衣角,“华华哥哥,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藏,我怕进去。”
“小夕,别怕,这个地方很少人知道,灰灰肯定找不到我们的。”
何华带着小夕走进胡同,青砖石上长满苔藓,由于常年见不得太阳,有点湿滑。小夕哆嗦着走在何华后面,发软的腿不听使唤,不小心摔了一跤。
“哎呦!”
“小夕,你怎么啦?摔痛了没?”
“屁股好像裂了一样,华华哥哥你过来扶我一下。”
小夕一瘸一拐的随何华拐进胡同深处,玩性胜过疼痛,还是先去躲起来要紧。
“华华哥哥,你看这个院子里有人住吗?”
“不知道,我以前来没看到过有人住里面。”
“你看这里种了那么多花草,应该有人住的,我们进去看看怎么样?”
推进门,小夕看见屋里挂满了字画,凌乱的摆放着老木头桌椅,一堆堆白纸摊在桌上,边上是一堆堆垃圾一样的东西。
“华华哥哥,我们还是快点回家吧,我怕这黑乎乎的房子,好像会闹鬼一样。”
“嗯,我们赶快跑吧,你跑的动吗?”
“跑的动,就是跑慢点。”
小夕和何华跑出胡同,跑出小巷,跑回家问外婆,那家房子住的是什么人?
“那里住的人啊,以前是在电影院放电影的,有一天他儿子去河里游泳被淹死了,后来就变得神经兮兮,他老婆受不了他跑走了,电影院也把他辞退了,现在每天出去捡垃圾卖,挺可怜的。”
小夕做了一个晚上的恶梦,她梦见了那个肮脏邋遢的人,在胡同里追着他,任凭她怎么跑也跑不出胡同。
第二天放学,小夕叫何华再带她去一趟胡同,她想要去见见那个梦中可怕的人。
“你疯了,难道你不怕他吗?我昨天回去问我妈妈,她说这个人挺可怕的,会突然发疯的。”
“本来很怕,现在我不怕,突然感觉他和我一样可怜,我没有爸爸妈妈,他没有老婆孩子。”
何华陪着小夕再一次来到胡同,这次小夕没有那么紧张了,她望着墙上一高一矮的倒影,何华高大的身影保护着瘦弱矮小的她,要是有这样一位哥哥那该多好。
“小夕,今天房里好像有人,你怕不怕,我们要不要进去?”
“进去。”小夕捋了一下头发,扎好马尾辫,壮了壮胆。
“你们是谁?”一道黑影闪在他们两个身后,何华感觉一阵冷飕飕的风吹过,顿时手抖动起来。
“我们来看看你。”不料勇敢的小夕拽着何华转身,淡定的回答着。
一位消瘦清秀的中年男子穿着旧式的中山服站立在他们面前,小夕斜眼觊觎了一眼何华,她看见青脸的何华慢慢缓过神来,对着小夕僵硬的微笑了一下。
“伯伯,我是小夕,他是我隔壁大哥哥何华,我们上次来过你这里,你没在。”
“那你们又来干什么?”
“我听我外婆说你和我一样可怜,我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小夕哽咽着,闪烁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位,心想着他并没有想象中可怕,没有想象中那么脏,她感觉她有点喜欢他,好像他也不讨厌自己。
“你说你叫什么?”这位男子有点喘气,其实他并没有人们传言的神经质,他只是看破红尘,行为举止不合常人而已。他散漫,他孤傲,他率真,他没想到眼前这位连发育都没有发育的的黄毛丫头,表达感情如此率真,没有一点修饰扭捏。
“小夕,林小夕。”
“伯伯,你呢?”
“张翔,飞翔的翔。”
“为什么大人们说你有神经病?我看你挺好的。”
“因为我和别人不同。”
“伯伯,你能和我说说你有什么不同吗?”
“你还小,不懂,等我以后慢慢和你说。”
“那伯伯以后我可以来玩吗?”
“当然可以。不过白天我不在家,要出去捡垃圾。”
“你为什么要捡垃圾?”
“因为捡垃圾自由,又可以养活自己。”
“那你不怕脏吗?”
“不怕,你长大后会明白,有些人比垃圾还脏。”
小夕高兴的拉着何华,“伯伯真好笑,他说人比垃圾还脏,那个人肯定不爱洗澡,哈哈。”
(二)
“华华哥哥,你不要和我外婆说,我到张伯伯家玩,外婆肯定不同意我去。”
“小夕,我也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去,感觉他怪怪的。”
“不会啊,我觉得他挺好的。”
小夕后来常常偷偷的一个人去,怪人沉静在书画的世界,她在边上倒墨汁。
“小夕,要不要学写毛笔字?”
“不要,我讨厌我妈妈,她会的我都不学。”
“换成是我,我偏要学,而且写的比她还好,这样才可以气死她。”
小夕的书画启蒙老师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怪人,这狭长的胡同也成了小夕的第二个家,何华哥哥仗义的为她保守了这个秘密好几年,也当了好几年的护花使者,而无形中怪人张翔替代了小夕爸爸,在他看透世态炎凉后,打算孤独终老,老天爷给他送来一片光明,融化他久已冰封的心。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三)
“伯伯,今天我爸爸到学校来看我了,他给我一袋很喜欢吃的桔子罐头,我把罐头都送给隔壁的小伙伴们吃了。”
“你是不是讨厌你爸爸,所以不吃他送来的东西。”
“嗯,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也恨他。”
“小丫头,你懂什么是恨吗?”
“当然,就是不喜欢。”
“傻瓜,你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天底下没有讨厌自己孩子的爸爸妈妈。”
“有的,我爸爸妈妈就都不喜欢我,要不然为什么都不要我?”
“你爸爸妈妈不是不要你,只是他们有事情做,没有办法带上你。”
“骗人。”
“不信啊,不信你去看看小鸟,鸟爸爸妈妈都是飞出去给小鸟们找吃的,小鸟们就留在窝里等着。你就是小鸟,你爸爸妈妈都飞出去给你找吃的了。”
那一晚,小夕做了一个温馨的美梦,她梦见爸爸叼着一大袋桔子罐头飞回鸟窝,妈妈叼着一大袋饼干飞回鸟窝,她这只小鸟尽情的吃啊吃。
做完梦,好像没有那么恨了。
直到长大后,小夕才明白,多么感恩在她成长的道路上遇见这位怪人伯伯,他是一盏暖暖的灯,指引着她没有步入歧途,一路向着阳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