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父母的恋爱史
进入青春期的儿子总爱打探我和老公的感情经历,亦如当年的我喜欢窥视父母的爱情一样,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敬畏。为了让孩子感觉他是安全的、被爱的、幸福的,我当然是既要得体又要恰当地回答他的所有诡秘提问。
在给孩子说自己与老公的过去时,难免会不自觉地想起当年的父母,向我吐露他们爱情的情景------
那时父亲早已不惑,家中琐事被他安排得有条不紊;妈妈正至而立,温婉娴淑;我豆寇年华,青春懵懂;妹妹天真浪漫,幼稚可爱。虽然家底不算宽裕,但也能平安度日,有着普通人家的简单与快乐!
某个飘着小雨的下午,在偌大的堂屋里,父亲将竹子刨成篾条编织菜篮,母亲将白线搓成细绳纳千层底鞋面,我和妹妹坐在旁边看闲书,一家人边做手头上的事儿边聊天,共享悠闲的慢时光。这就是现代人所说的亲子活动吧?只不过那时亲子活动随处可见,没有现代家庭生活的稀缺与珍贵。
我跟父亲一样,特别喜欢将书上看到的故事分享给家人。那天我正好在看《聊斋》,看到了一篇关于月下老人牵红线的故事,我半信半疑的问父亲:“真的有月下老人吗?真的每个人的婚姻都是被月下老人安排的吗?”
父亲拿着篾刀在竹条上刮着小刺,笑着说:“有啊!月下老人就是媒人呢!俩个有缘的人就会被红线牵着,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母亲习惯性地将针尖从头发上划过,也微笑着说:“那时都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那里像现在人这么大胆,自己谈对象啊!”
我见父母都这么开心,又壮着胆子问:“爸爸、妈妈,你们当初的媒人是谁呀?”
(散文)父母的恋爱史也许是采玫瑰总会带出露珠和香味,也许是往事已如一坛陈酿的美酒,在父母的心里时时散发着醇香,反正那天父母不但没有责备我,还相谈甚欢,聊了很多关于他们的往事。
父母未成家前虽然在同一个镇,但他们从来都不相识,是通过俩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介绍才相亲认识的。
父亲生于1944年,从小家境不好,兄弟姊妹多,在他15岁那年奶奶就因病不幸逝世,爷爷根本无暇顾及爸爸的生活与婚事。
没有父母的张罗,家底又薄,再说父亲很瘦弱,哪位媒人愿意揽这样的活呢?思想保守的父亲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
父亲30岁出头了还没有成家,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这样的年龄已经是婚姻的高危险期了。
父亲虽然只有初中毕业的文化程度,但在60年代的农村已经是屈指可数的知识份子了,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我们村当时扫除文盲的临时代课老师。
也许是父亲认真负责的工作作风得到了同事及学生的肯定;也许是父亲忠厚老实的接人待物态度深受乡亲们的喜爱,大家对父亲的评价都很高。当时欣赏父亲人品的长辈们总会对姻缘不动的父亲投来关心的一瞥,尤其是父亲的忘年之交王老师,对父亲非常热心,在工作之余,总想帮父亲物色出适合的婚姻对象。
王老师有位世交跟我外公同村,那位世交又跟我外公的交情甚深,对我外公的家底也相当了解。某日俩位好事的老人相聚,他们聊到了未嫁未娶的父母,就这样有了故事的开端。
母亲是1953年出生的,比父亲小9岁,媒人当初为了撮合这段姻缘,骗母亲说父亲只大她6岁。
70年代的农村,虽然已经不像封建社会被婚前不见面的习俗约束,但年轻人的思想仍是比较保守,再说外公与我们家相隔十多里,还隔一条河,父亲又买不起自行车,所以彼此想见一面也是蛮难的。母亲迫于害羞与不识字,不能书信往来,他们婚前应该是缺泛沟通了解的。
妹妹调皮的问:“那时爸爸妈妈是不是都很好看呀?”
父亲抖了抖篾条说:“那时你妈妈编着一对麻花辫,很爱笑……”母亲说:“你爸爸每次去看我,都穿一条很大的裤子,虽然质量还可以,但一看就知道是借的人家的……”他们互相拿对方取乐,把我和妹妹也逗笑了。
我又好奇的问母亲:“爸爸比你大那么多,你没有发现吗?爸爸家那么穷,你不嫌弃吗?”
妈妈说:“你外婆去世早,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外公说了算,外公第一眼看到你爸爸,就喜欢上了这孩子,我见你爸爸读了那么多书,当然不会嫌弃了。”(呵呵!妈妈是多么羡慕有文化的人呢!)
父亲接着又说:“那时你妈妈好害羞,我每次去看她,她都不好意思跟我讲话。有次六月天那么热,我去看你妈,没想到她却把你舅舅他们叫回家陪我,自己却躲在棉花地里蓐草不回来了。”妈妈说:“哪里是啊?我还以为你会去地里帮我忙的呢,谁知道你都不去!”
“还说不是害羞!"父亲争辩道:"记得我们都定好日子要结婚了,到镇上去买布做衣服。本来是同去的,但你妈妈害羞,不敢跟我一起走,远远地跟在我后面。认识的人以为我们不知道彼此约好来上街,还特意好心告诉我们不要错过对方。”母亲这才承认道:“是啊!那时胆小又保守,那里像现在年轻人这么开放,认识不了几天就不顾场合地一起卿卿我我,我都替他们害臊!”
那时的我不懂成人的世界,无法批判他们的爱情观和婚姻观;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也无法还原他们彼此间的恩爱与感动,但有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是他们对这个家始终都有着不离不弃的责任与担当。
妹妹出生后不久,父亲生了一场很严重的大病。当时我们村的两位赤脚医生都已经束手无策了,可又没有钱去大医院治疗,父亲以为他就要完了。母亲一边安慰他,一边四处借钱帮父亲治病,另外还要料理家中所有的事务。父亲看到母亲对他这么好又这么辛苦,便生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从医生朋友那里找来医药书自己研究。父亲一边忍受病痛的折磨,一边顽强地从0起步学习中医,然后根据自己的病症找最合理的治疗方案。果然黄天不负有心人,经过近两年的摸索与实践,父亲靠自学把自己的病奇迹般的治好了。
父亲常常感慨地说:“若不是你妈妈,这个家可能早就不存在了;若不是你妈妈,我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父亲不仅靠自学中医医好了自己,也常常替母亲治小病小痛。在母亲去世的两年前,她因多种危险病缠身,而遭到市医院拒绝治疗,自己也生活不能自理。父亲挺身而出,一边学习医学知识帮母亲治疗,一边照顾母亲的日常起居至到临终。这时的我和妹妹都已经成家,不能时常回家尽孝,只能由父亲一人服侍与照顾,深感惭愧。我们每次回家或打电话询问时,母亲总会满面笑容又无限感恩地说:“若不是你爸爸耐心照顾,帮我看医书治疗,我可能早就骨头敲得鼓响啰!”母亲满满的幸福感溢于言表。
我曾在一篇公众号文章中看到:真正的幸福是ta能陪你一起看病,我想这对于我的父母来说,应该是最高的幸福指数了吧?因为他们不仅是陪彼此看病的人,还是为振救对方生命而不断学习与鼓劲的人!
那时的日子虽然很清苦,可我至亲的父母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或重组。虽然他们也会争吵和埋怨,但他们都能及时沟通,尽管有时沟通的方式不够明智。
那时的父母不懂得招摇过市的秀恩爱,也不会山盟海誓的表达感情,他们都只是万千夫妻中最普通的一对,却能相濡以沐地相扶到老。
感谢父母,给了我们一个温暖的家,让我们得以幸福快乐的成长!感谢父母,给了我们相信人生相信爱人的勇气!我们也应该有义务和有责任地把这份简单朴实的爱传承下去!
(散文)父母的恋爱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