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夜一封信给伦子
1.
伦子小姐,我想要写信给你。安装在内心的发条已经紧绷了好一阵。我在考虑怎么起头,而我也不想一直拉紧那发条,我担心它从此断裂。那么事情就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一个陌生、没有保障的方向,像无数记不起来的瞬间,丢失掉了先前安排的所有。不,绝对不能这样。
我已经开始写了。
2.
这些个安宁的夜晚,偶尔我看书至凌晨,中间没有任何阻碍。心安理得。凌晨是我心里最美妙的时间段,只想尽可能地、拼命地留住它。
持续地花时间看书。对于大多时候与精神和注意力不能集中而抗衡的脆弱的意志来说,从头至尾的阅读过程显得不容易。才真的高兴。觉察到阅读是件顶好的事。与写作一样,需要兴致,需要付出自我的逻辑。但明显,写作是完全独立的封闭的一个过程;而阅读带给心智的快感则自由、新鲜得多。长时间的阅读真的是一种既让人享受其中又可捎来好果实的源头。
我在进步。不再像从前那样为了拼凑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结果却付诸不了语言、便对着空白纸面发几个小时自以为是的呆,最后只字未落。现在我渐渐信服书籍自身所拥有的强大能量。它带给你即使缺乏与外界的交流所得的写作素材、亦同样下得了手的那种可能性。从前有喜欢的作家说过,一些人向外发展,而另一些则向内延伸。其实亦很难绝对地讲,至少做出这样一个判断之于我意义很模糊。我只知道自己在成长,在阅读的过程中长大和坚韧起来。这是一个既向内又向外发展的我,我同样觉得世上的探索活动对象有时还是一个人自己的内心来得深不可测;但我同时也向外面张望,渴求自己的内心能够感知到外面世界带来的各种事物——好与坏。渴往来自远方的大大小小的雨滴适合地渗入心里,渗入头脑、思绪所在的土地。我等待着,等待着一些崭新的思路出现——它们来自阅读的一再积累——让我心生慰藉,同时不再害怕灵魂枯萎。文字的力量在我内心的空位上栽下了令人信任的种子。
当我着迷于它,感受到它的独特气场,即看清了这是一条通往丰盛的捷径。撇开一切多余的景观,这一条计划要走的路获得了沿途一直提供的清新空气。
伦子小姐,读你写的东西依然让我欣喜不已。你的字和照片儿,这些都美好得犹如明月,我多想把它们占为己有。相信对于某一些出自内心的认识,你我有同样的领悟。类似的灵魂让两个独立的人看到了镜中的自己;走得很近,还可以看清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遂我们会觉得安心踏实。类似的灵魂让一切变得熟悉。
而当我找到你,那一个几近与我相同的你;当我们成为朋友甚至密友……这一段尽头遥遥无期的友情长征,其实已节约了好多年月。在那些年月里,陌生的朋友需要逐步了解、探索对方,从而使多多少少的默契慢慢通过彼此的信任培养起来;而对于先前便存在同样元素、存在默契的两个人来说,这些年月便像课前的预习工作一样,节省了复习时间,加深了对内容的印象。你是我去年才碰上的新朋友,一共五六个月的时间,见过两次面——但对彼此的热诚使得想念变得猛烈、相处亦看似久远起来。我会每天一上网就先去看你主页更新的信息,纵使与我无关,但是这一份记挂啊!是多么令人兴奋!
3.
我在想要不要把这一些随性写出的书信寄给你。或者我会当这份为草稿,然后在修改后手抄一份给你。也许这一些形式造成的麻烦会永无止尽地自动酝酿下去,直至酿成剧毒的酒。太多时候,我因为纠缠于形式而丧失了对内质评断的基本能力。我恨那一些。却很难在它行动之前就抓住它、碾碎它,将它彻底收回。
伦子小姐,我的头脑里有太多打结的地方。我总是将我自己的状况翻来覆去地讲,都不管对方要不要听。一个多么以自我为中心的小病人!你看。最后,当只剩下这一些空白,才会慢吞吞地在乎你的感受,写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抹去一贯的冷漠与自大,只为让一切看起来和谐些。我深知这一大堆不妥之处需要被正确地调转过来,也深知你我还有时间。那么亲爱的:
首先,做些努力让那些缺点远离你我;其次,让我们都好好的——最后,不早了啊,道声晚安!
你的乔。于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