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记（五）

            今天是回家第三天，一觉睡到8点小华喊我吃饭才起来，小莲做了豆花稀饭和煮玉米，每人一大碗，实在太多，就舀了些出来，最近女儿严密监视我的饮食，我还是要稍微自觉点。

            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小莲开启了半怒半嗔的声讨模式，小华开启了嬉皮笑脸的辩解模式，你一句我一句的扯，我和妹儿边吃饭边笑，懒得管他们，只要开始扯了也就完全和解了，至于扯的啥，我也没有听太清楚，解决的方式是只要在跟前听他们唠叨完就是了，莫得解就是解，只是在最后我郑重其事的给小莲说你想知道小华刚才在背后说你什么吗？她第一反应就是肯定告她的状，小华刚才说的是：你们别看这个老太婆对我凶咯咯的，人家早上5点多就起床了，打豆浆做豆腐做饭，是个勤快的家伙，所以懒得跟她计较！”小莲听了不屑一顾的撇嘴“哼”了一声，但还是很受用的喵了老家伙一眼，嘴角咧了咧，算是笑了……

        小莲长期以来是我们家起得最早的人，也是最勤快的人，从起床到睡觉像个丁猫儿样的不得停歇，家里地里每个地方不停的切换，做事有条理且速度快，哪个孩子想吃什么，一会儿就弄出来了，是勤俭持家的一把好手，深得小华赞赏，没事的时候一般就是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和来回找她的钥匙，一会儿开这个门，一会关那个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最大的爱好是随时随地吼小华；不管小华对不对都要怪到他头上，最经典的话是“你看我一会儿要fai(甩）你两耳巴子”，“一天到晚懒皮懒吊的，只知道吃现成”，“不想干活就滚出去，我不得给哪个做饭吃”，说话时摆出一副吵架的阵势，歪着脖子撅着嘴把小华瞪着……

          小华是六几年的师范生，因为三年自然灾害被下放回农村了，当过大队书记，非常明事理，处事客观公道，给很多家庭解决过纠纷，我小时候很以为自豪，小莲也不得吼他。在我眼里小华算不上懒，做正事的时候还是有模有样，家里的体力活之类以及跑腿的事还是他在干，但家务活确实不会干，饭也不会做，只晓得吃现成，坐着连饭都不会舀，都是我们和小莲给端到手上。年轻时有一次小莲不在家他给我们做豇豆干饭，把豇豆放在米上面，怎么也控不熟，成了笑谈。小华最大的爱好是打牌，长牌短牌麻将样样会，年轻时打牌爱打通宵，小莲经常轮流派我们去喊，有时管用有时不管用，为此没少扯筋；后来我们大了离家远，他还是爱打牌不按时回家吃饭，屡教不改,可能慢慢就成了小莲的唠叨对象……小华听多了也不会生气还笑嘻嘻的，时不时夸奖小莲几句，经典回复是“我看你fai了我这么多年耳巴子也没看到那个耳巴子长啥样”，“我哪里懒啦你说的啥我没做吗？”，“不会做饭算个啥你煮我吃不就对了吗？”，“喊我滚我滚了哈（然后去街上逛一圈再回来，只不过这次滚的远了点儿，背个包包都到镇上了，被我们劝了回去，已严重超出了小莲认为的滚的范围）”，“你说的不给我做饭，怎么摆两个碗呢？”，这种你来我往的调侃慢慢就成了他们的相处模式……。

            吃过早饭，有点热不想出门，准备在家窝一天。小莲在厨房忙活搅豌豆凉粉；我把排骨煮过洗好再炖在锅里，交待小莲记得往里面加玉米和豇豆，中午我再炒两个菜就可以了，然后坐在街阳边耍手机；小华躺在床上翘个二郎腿用手机斗地主，为了他能常呆在家里又不耽误打牌，弟专门给他买了个智能手机下载了个斗地主的软件，孙女过年回来还给他下载了几首歌，眼睛看花了就好唱歌耍，几首歌到现在也没唱好撑展，成天就知道哼那几句，“你不来我不老…”“一直爱着你，爱着你…”我也是晕了……这些现在倒成了他最大的消遣，只有逢场天才到街上茶馆打牌，也不再熬夜了；妹妹今天心情好，牵个水管子在大门口洗车……。

            看了一会儿手机眼睛疼，揉了揉再看，眼花的已看不清楚字了，不能再耍了，坐在那儿发呆，看看院子再看看蓝天白云的天空，觉得应该出去走走，出了大门，左右两边是小莲种的菜，有蓝菜青菜（都是榨酸菜用的）、丝瓜、黄瓜、茄子、豇豆和玉米，虽然好久没下雨了，她的菜还是长得很好，经常在浇水和施肥，妹妹还在清洁车里面。

          我走过马路站在栏杆边看对面的蚌壳山（整皮山形状就像个蚌壳立在江中），再望向外婆家的方向，天气好的话能望见她们家门口的几颗大柏树，再看看嘉陵江，江水平静，宛如一条带子在山脚缠绕，因为采砂采金和下游修了水库，再也看不到沙滩了，小时候能看到5个小沙滩，河对面两个，这边三个，放牛时我们一群娃儿就在河边打砂仗、戏水、洗衣服，好怀念，现在好久都没去江边耍过了！转过身再看看牛头山脉和房后的竹子、青山，再闭一下眼睛，好多了，至少不疼了……。

          得去街上转一下，回来还没去，乡上的街道很小只有一条街，一眼能望出头，以前没有街道的，都是一个个独立的院子，什么王家院子、吴家院子的，以姓分别，现在街道两边都是楼房铺面，住着街坊邻居，小莲原来也羡慕想住楼房，哥哥的楼房修好后让她住她又不去了，觉得一门关着不舒服，还是平房院子安逸些，我和弟也觉得老院子好，连侄女们平常回家都不得去她们家楼房住。

        走在街上碰到邻居都要打招呼，一路上第一句话都是广元腔；“你好久回来的？”“我回来两天了”，我都重复说的不好意思了，赶紧找一家坐着耍会儿，摆会儿龙门阵，感觉好亲切，不知不觉已到中午，小华来找我回家吃饭了……。                                 

        吃过午饭，天气炎热，只想酣睡一下午了，小华说今天逢场，要去茶楼打麻将，妹妹要去车站接她高考完回老家来玩的女儿，小莲听说她外孙女儿要来，立早八早的开始准备煮腊肉香肠，小菜，其实侄女不喜欢吃腊肉，我解冻了一块新鲜肉……

      大概睡到5点多，听到小莲和邻居玉珍姐在院子里摆龙门阵就起来了，她孙子在院子边的一堆石儿子上耍，我从小就喜欢听小莲和邻居们摆龙门阵，打过招呼就坐在旁边听，玉珍姐是王家的独生女，我们两家是世交，就按辈分称呼，所以只能叫姐，小时后我们都是由她妈妈帮着照看大的，她生了5个儿子，儿子们又给她生了5个孙子，一般是摆她的儿子些，说二儿子的儿子快结婚了，五儿子的大儿子过两天要送回来读书了，三儿子的儿子还在读研，都是一起长大的，听到说他们的情况很亲切，一点儿也不嫌她们啰嗦，时不时帮他们打下歇到腿上的黑猫子，这个东西虽小比蚊子咬起还疼，树多的地方就多，最后说到三儿子广学和他媳妇春节回来的事把我笑安逸了……。                                   

        我们这里上一辈人妈妈们都会做米豆腐，过节必做，我们这一辈人都喜欢吃，并且大多数都看到妈妈做过但很少自己操作过，它是把米用草木灰泡过一夜后，洗干净后加水用石磨磨成米浆，然后把米浆倒到锅里，边加热边搅，还时不时加点涮桶的米浆水，直到收干像土豆泥样，然后趁热捏成像小碗粗的长圆条型，因为烫手，边蘸米浆水边两手来回倒腾边拍，最后放到竹制笼床里，每个下面要垫菜叶，因为个大要蒸一两个小时后才熟透，刚出锅是黄色的比较嫩气，用筷子夺成小块加醋加盐和辣油也可以吃，小时候每次刚蒸好我们几个娃儿都要先拌一个吃了着，但一般的吃法是晾冷凉透变硬后再切成薄片，放锅里炕软，然后放油盐和蒜苗或葱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吃起来柔软可口加上蒜苗的香味，非常好吃，因工序复杂大多是过年做，一次蒸10多个，可以吃几天。做的难度是米浆的浓稠度不好掌握，蒸出来太软太硬都不行，影响口感，小莲做这个很在行，一直做的都很好吃。                                                 

          话说回来，广学的媳妇也想在过年时蒸点米豆腐吃，前期工作做好后开始蒸了，用的是铝制蒸笼，不过没有放菜叶垫，大概蒸了半个多小时，怎么笼床周围冒了好多水泡，打开一看，水把已经成型的米豆腐冲成米浆淌了一满笼床，再看锅里，有很多的小圆果果，原来是漏了，因为没熟，继续蒸，不敢火大，边蒸边控制火的大小怕水溢出，在锅边站了一下午，玉珍姐回来时看到广学和他媳妇一人舀了一大碗米豆腐果果在那里拌了吃，旁边笼床里还躺着一大片瘪哒哒的米豆腐，她一说到这，一想起那个情景，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晚上笑了好多次，太可爱滑稽了……我写到这都笑了好几回……哈哈哈哈哈……因为我们对米豆腐太有感情了，一直都是那个胖乎乎的傻大个，怎么就变成小果果和瘪哒哒了呢……当时广学和她媳妇一人整了一碗果果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六点半了，小华还没有回来，打牌不带手机，我上街去找，别看街小还有几家麻将，终于问到楼下，他正下来，我们往回走，他默起默起的不说话，我说你输啦？他说没有就输了几十元，我说你都打了几十年牌了，身经百战，还在乎输赢吗？娱乐而已有什么啊？刚走到门口妹妹和侄女回来了，玉珍姐要走留她吃饭她犟，最后侄女给小娃儿取了些零食，送走他们后我们就开始准备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