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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舅舅

2018-02-02  本文已影响1094人  宁资虎

              怀念舅舅

      在我十岁之前,我没有见过舅舅,也不知道自己有舅舅。一九七三年年底,父母亲在家准备了许多年货,并将年货打成二十多个包,我问母亲为什么?爸爸说,今年春节要在母亲的老家过,去看老家的舅舅,舅舅家住的那个小村有二十来户,每户人家我们要送一个年礼包。

      我好奇的问母亲:“我还有舅舅?”

      母亲回答说:“你有三个舅舅,我有二十年没回老家了,你的大舅二舅我也有十多年没见到了。”

      我回想这一阵子母亲和父亲忙前忙后,有时还偶尔看到母亲在偷偷擦眼泪,原来是在想念舅舅了。

    母亲家乡在衡南县栗江镇新桥村新塘尾组。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早上,我们一家坐客车来到了栗江镇,表哥郑启云一大早就站在客运站等候。下车时,表哥笑呵呵的将父母亲扶下车,并抢下两个最重的包背在肩上,他走在前面带路。

      我空着一双手屁颠屁颠的跟着表哥走。这是我第一次回农村老家,乡村的景象,让我感到非常新奇。回村的小路是沿着栗江支流小河逆流而上,路是由一溜高低大小不同的青、红、灰石板砌成,石板的背阴面长满青苔。看着路旁清澈的河水,河滩的野花野草,闻着空气中清新的花香,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新鲜。我一路上边走边看,不知走了多久,当我累得满身大汗,不想走了的时候,我问表哥还有多远的路?表哥说,从镇上到村里有九里路,我们才走了三里多,还早着呢?

        记得那时,那条通往家乡的羊肠小道旁有三个八角凉亭,专供路人歇脚用,好像是每三里路一个,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我是走到第二个凉亭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走不动了,我一定要休息一下再走。父母拿我没办法,一路上让我休息了两次。

        后来,我一瘸一拐的跟着母亲,落在后面,又累又饿实在迈不动脚步。临近中午一点钟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小村子里面放起了鞭炮,紧接着过来了十多个人。有一个穿着破烂棉袄,腰间系着又旧又脏的草绳,头发蓬松,满脸皱纹的老头,笑呵呵的直接奔着我过来,口里说着我的好外甥我的好外甥来了,吓得我就想往田里跑。这时,母亲笑着拉住老头,要我叫他大舅。我当时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大舅像个叫花子?

      村里的大坪上站满了人,许多村民手里端着装满糖果饼干的小盒,大家满脸带笑的看着我们。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城里人到乡村过年,村民们感到很稀罕,家家户户全部出来迎接我们。那时候,乡村民风很朴素,对待任何村里人的亲戚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也因为可能是穷的原因,一家人招待自己的亲戚,显得不够热情。于是,村里慢慢就形成了一种习惯,无论谁家来客人,大家都会将自己家里的团盒(过年装小吃的果盆)拿到有客人的村民家,待客人走后才收回。而我,看着满桌的团盒,显得非常兴奋,翻开这个团盒看看,拿一点吃,又翻开那个团盒看看,拿一点装在衣兜里。父母亲用眼色或用话语、手势制止我,我要么装作没看见,要么就不理不睬。

      这个年是我终身难以忘记最幸福的年,直到现在,每逢春节临近,我都还能清清楚楚的回忆起那个年的情景。

      我印象最浅的是二舅。记忆中他老是在咳嗽,年饭也没来吃,二舅母端了一碗饭夹了点菜给他。二舅有肺病,他怕传染给我们,表哥说舅舅不愿治,家里没钱,他害怕连累家庭。二舅一个人住在一个小房间里,一天到晚不停地咳,实在难受,就自己到后山上扯一点所谓的草药煎着喝,饭也吃不了多少。因为是过年,大家不愿意扯到这件不舒服的事情上,有事尽量回避提到他。深夜,我被尿急弄醒,寂静的夜空时不时传来他的咳嗽声……两年后,二舅走了,听说走的很凄惨。

      印象最深的是大舅,大舅在三十多岁时就成了鳏夫,一个人将一双儿女抚养成人。大舅是村会计,全村的钱财都归他所管,然而,他也是全村最穷的人。听小舅说,他身上的棉衣穿了十多年,自从大舅妈病逝后,他就没有买过新衣服。家里伙食每天都是酸菜白菜萝卜地瓜,一年到头,看不到他买一次肉。三个舅舅家,条件最好的是小舅,大舅想办一餐饭招待我们,小舅不让。初六那天早上,我们起来准备出发,大厅的桌子上,已摆满了几大碗热气腾腾的肉丝蛋面。本来是件很高兴的事情,小舅舅与大舅生了气,原来大舅清早两点多钟就起床,跑到镇上去买肉买蛋,虽然穷,但他一定要亲手煮一碗面给外甥吃……

      大舅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十六岁,他是被疯狗咬死的,那天他也是到镇上去买肉,因为儿子已经三十岁了,还没有找到对象。今天,媒婆带着对象到他家里来,他要好好招待未来的媳妇。从镇上买肉回来,一条疯狗看到大舅穿的破破烂烂,就追着他咬……

      表哥赶到我家来报信,母亲急得也像疯了一样,到处打听哪里有治被疯狗咬的药。好不容易拿到了药,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市里已经没有去栗江镇的班车。我和表哥拿着药坐车到车江镇下车,然而步行走了五十多里山路,到达栗江镇时,已是凌晨一点多钟。我脚上起了五六个血疱,实在走不动了,我就住在镇上的小舅家,表哥继续往家里赶。下午三点半左右,我听到大舅去世的消息,我心里非常悔恨,没有见到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在我的一生中,对我人生影响最大的应该是我小舅。

      小舅郑强是栗江镇完小学校美术老师,舅妈在镇供销社工作。在栗江镇,小舅是个人才,字、画张扬飘逸,诗词文章功底深厚,为人豪爽大气更是出了名,他非常乐意帮助人。在那个贫困年代,舅舅的同事朋友都非常欣赏他,镇政府以及学校的领导都以与他交朋友为荣,认识他的县市领导都喜欢与他交往,家里常常宾客满座。

        小舅好客讲义气,私下里对自己却非常刻薄,他和舅妈经常是清水加几根酸豆角伴饭吃,有时宴请客人的剩菜剩饭,他可以留下将就吃上两三天。在小舅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中,他先后资助过十多个困难学生,而自己家中常常入不敷出,表姐表弟几年难得穿上一套新衣服,一般都是我与姐姐穿过换下寄去的旧衣裳。

          悠悠岁月在历史长河中,一晃而过,曾经年少轻訾,茫然无知,在滚滚红尘里汲汲奔袭。多少青春已随风而逝,不留痕迹,蓦然回首,小舅郑强也已去世十多年了,而我早已过了当年舅舅的年纪。

        今天与妻子到市场采购年货,再过几天又是一年的春节来临,在年味渐浓的氛围里,我因远在广西南宁市工作的表侄儿郑小丰的电话问候,想起了三位舅舅。舅舅儿女们的生活,现在都过的愉悦快乐,他们都继承了舅舅善良勤劳的品德,在各自的行业都干的称心如意。我相信,这些年安逸在新塘尾后山密密的松杉树林间的舅舅们,看到儿女们的成就肯定会感到舒心满足。

        舅舅,外甥想您们了,又要过年了,您们的年过的可好?

2018年2月3日  宁资虎 草于冠城江景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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