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连载04七仙女
03朝阳洞
04七仙女
“过家家”大概是每一个小孩必玩项目之一。当然,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时代不一样的人可能会不一样。
记忆中,我到上初中都还在玩过家家,虽然那时候因为住学校附近离家远,但周末回家还是时常邀上小伙伴们一起玩。
而且我们的过家家类型也异常丰富。除了洋槐林那样的电视剧角色扮演之外,还有当老师和学生,当爸爸妈妈,还有直接分成两派模拟战争场面的……
有时候我们会加大玩的规模,搞搞联谊什么的。村里虽然小孩子不少,但因为屋子地理分布的问题多是各聚各的团。比如熊家院子,尽管都是在一个村,但因为与我们的房子隔了好多块土地,还有大坟山,所以平时相互走动得少。不上课的日子里也只有玩大规模的过家家的时候我们才能聚齐。
像我与杨娇,见天的腻在一起。她家,我家,竹林,鹰嘴崖,洋槐林到处的串,加上烂师爷经常不在家,杨娇一个人在家害怕,所以我俩经常同床共枕的作伴。有时候为了新鲜,她也到我家睡觉,但是不多,因为我家床底下有老鼠窝。
其实我知道烂师爷也是不太喜欢我经常去他们家住的,因为我头上有虱子。像我和杨娇这样,睡一张床上一个枕头不说,还要把两颗脑袋凑一起钻被窝里嘀咕个大半宿,虱子早就从我头上爬到她头上去了。即便没有都爬到她的头上,在她家漂亮的花枕巾上睡觉也是不少的,这样烂师爷也可能会被遭殃。但是她也没法,麻将的魅力总是大的。
但除了老鼠窝,我家和杨娇家还有很多不一样。她家的棉被是新棉花,软和,被子也是带花纹的,还每月不一样,蚊帐是纯白色的,睡在里面感觉很清香;我家的蚊帐是麻帐,被子因为没得换,所以一整个冬天都只能用这个,而且棉被从来没换过,估计是母亲嫁来的时候买的。
杨娇家是砖房,那时候村里没有几户人家盖得起砖房,大多是用泥土夯的土墙,最多在土下面砌上一米高的石头。而且他们家的地板都是水泥铺过,看上去白白净净,很光滑,我们都可以直接坐地上玩捡石子儿的游戏,最关键的是他们家下雨不会漏雨;但是我们家会漏,不仅漏,还得把家里的大盆小盆都贡献出来接水,否则家里的泥土地板都得变成泥浆。
记忆里,家里总是阴冷潮湿的,这是老鼠喜欢的地儿。
但是别人家总归是别人家,每次去开始的时候新鲜,待时间长了,总想念自己的窝。这大概就是爷爷常说的,别人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吧。
杨娇在我家睡的时候,总要睡靠墙的一面,她害怕老鼠从床地下爬上来。我吓她老鼠会沿着墙爬上来,睡外面,老鼠没有翅膀,上不来,她便信我睡在外面。
平时我都是跟着婆婆睡,婆婆睡外面,我睡里面。大概是因为婆婆经常犯病,时常大半夜拍手哼哼哈哈的唱闹,所以老鼠不敢爬床,所以我也从来没怕过。只是经常听着床底下咯吱咯吱的声响,常常担心哪天床会不会跛,好在在我离家上初中、高中、大学也没见它跛过。
究竟什么时候我家的床底被老鼠给瞧上的,至今也是一个谜。
只记得某一次兴起,想着母亲在跟着父亲走之前有没有丢三落四,把一些诸如硬币、分分钱、糖果之类的好东西忘记交代了。所以惦记着能不能找点小宝藏之类的给自己惊喜惊喜。
家里能存东西的地儿,除了母亲陪嫁带来的两口木箱,就一台写字台和一张床了。两口木箱,我从上到底翻了三遍,只有些母亲和父亲的旧衣服,还有就是我的,不过找到两件母亲穿过的的确良衬衣,样式很好看,就是有点大,放着长大一点还可以当新衣服穿;写字台就不用翻了,两边柜子都是空的,抽屉里都是我用纸折的小玩意儿;就剩床底下了。
父亲是木匠,虽然回家次数寥寥可数,但每次回来都要带好大一堆代表他身份的物什。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拦着我的好奇心,都堆在床底边沿了。一盆盆的钉子、螺丝、铁丝、榔头、斧头、墨盒等。我把这些个东西都一一扒拉开,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正准备恢复原貌的时候,发现靠里的床脚旁居然有个洞。起初还以为是母亲藏的家产在这来着,兴奋的找来煤油灯钻进去看,一窝连毛都没有,浑身泛着肉红的小老鼠在那儿哼哧的开大会。
想必这里也是风水宝地,老鼠都看上了。
除了大规模的玩过家家之外,还有电视能让村里几位姑娘们聚齐。有一段时间我们都集体追剧,一代女皇武则天、大玉儿、美人鱼……那对没有见过世面的我们最是一种诱惑。
每天都生活都可以归为三点一线了。学堂,家里,熊婷家。
电视在那个时候的我们村还算是稀罕的家产。几位仙女中也只有熊婷家、熊娟家和杨娇家有。选在熊婷家主要是因为她家离学校近,还有就是他们家的人不会管我们。
熊婷家是和她外婆一起住的,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年幼的弟弟。她母亲和外婆都是利索的女人,家里的活儿都是这母女俩在操持,不知道他们家是谁嫁给谁的,反正她爸长年都不在家。
熊婷说她爸是个海军,一直在外保家卫国,所以回不了家。但是有一次我无意中听他们大人们说起另一个版本,说她爸的战友不在了,战友的媳妇托付给她爸照顾,她爸因为忙于照顾战友的家人所以才没回家。
反正不管是因为啥,我是从来都没见过熊婷她爸的。连她那年幼的弟弟的名字也是那么的有含义,叫熊盼,不知是不是盼望归来。我曾在心里悄悄的比较,估计我见父亲的次数还是要比熊婷多很多,因为至少我每年还是可以见父亲一次或是两次的。如果是暑假,那还可以相处更长一点时间,尽管那么长也没让我感觉到父亲般的疼爱。
七个女孩子中,就数我是最省心的,回到家直接端着饭刨两口就能走。米饭一般都是两三天前都做好的,婆婆有精神病,做饭没个量,常常一煮就是一大锅,三个人得吃好几天。有时候上一锅还没吃完,直接盛起来煮下一锅了。冬天还好,可以随便放;其他季节,若是气候稍微暖一点便馊了,好在的是家里粮食多。
其他几个家里都是有父母给早早的把饭菜煮上的。虽然村里并不富裕,但大家对知识都还是很崇尚,家里有个学生娃,那绝对是要重视的孩子的学习的。所以即便家长忙,也是要按时按点把孩子如洗衣服、做饭、下雨送伞、缝缝补补之类的后勤工作做好的。
玲玲是个劳模,那是没自由可言的,从小就把自己贡献给了家务农务事业。
李青在家是真正像仙女一样养着的。她父亲也是村干部,虽然也业务繁忙,经常不着家,但家教甚严,从不让李青与我们几个鬼混。况且还有她母亲和那个妹控哥哥看护着,我们想干啥都有心无力。
娟子家是书香门第,父亲是一位教师,几十年为人师表,加上还会拉二胡,画国画,所以家里书香味儿极重。娟子的母亲是一位标准的贤妻良母,而且极讲卫生。不管什么时候去他们家,柜子桌子椅子总是一尘不染,几张床上的被子全是豆腐方块儿。娟子的母亲要比她父亲小十多岁,据说她父亲家曾是地主,原来挺有家财,但从毛老人家开的文化运动里被批斗后,便没落了。甚至都没有人愿意下嫁,娟子的母亲是被她父亲的才情吸引,才不顾家人的反对嫁过来的。当然人家两人也过得很好,生的长子考了师范学校当了教师,娟子也是我们中极有才情的。
熊婷的妹妹只比我们小一两岁,算是七仙女中最小的吧。她们的父亲家其实是在村里算是一个大家族。她祖父总共生了五个儿子,在那个以农业为主的年代,五个儿子就好比五座财山,因为儿子能干活,有劳力啊。但却并不是五个都很好。老大到十多岁的时候受了刺激上吊自杀了;老二就是邻居玉嫂子的丈夫,虽然是入赘,但却整天什么都不干,好吃懒做,只管打牌抽烟喝酒;老三说是到外地去闯荡,开始几年还偶尔回乡,后来便杳无音信了;老四倒是一直陪着老人家,也是个孝子,学得一门剃头的手艺,每逢赶集的日子便去集市上摆上摊位,挣点钱养活自己,但因为挣的少,一直没有人嫁给他,直到如今也还是老光棍儿。
老五便是熊婷的父亲了。虽然从不回家,家里除了年幼的弟弟全都是女眷,但多是外婆和母亲操持;可能觉得亏欠,所以父亲也还是时常给他们寄些财物补贴家用。虽然他们没有大家族应有的风光,但相比之下,他们的条件也算是好很多。
杨娇其实也有一位哥哥,叫杨飞。和李青那妹控哥哥不一样的是,杨飞一点疼妹妹的心都没有。在家的时候常常捉弄我们,看到我们害怕的尖叫着四处乱窜他就很高兴,杨娇经常跟他吵架。
我没有哥哥。
我有两个妹妹。但是从出生就被送到别家去养了。
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根深在农村人的脑里。生个闺女,那是要泼出去的水,遭嫌弃;儿子要娶亲,那是会给家里招人口,留香火的,所以儿子是香饽饽。
尽管风气如此,但我却如此幸运,爷爷婆婆都不是嫌女爱男的老人,并没有因为我这第一个孙是女孩子而有丝毫不喜。可周围邻里三四看法却大为不同。
农村人说话没那么多顾忌,你家没生儿子,就是你生不出,你家没人。母亲受不了别人说三道四,争口气要生个儿子出来。
但连生的两胎都是女孩,便狠心送走了。后来自己也干脆跟着父亲出远门了。
邻居叔婶经常逗我,说母亲出去生小弟弟去了,不要我了。我常常牙尖嘴利,对他们很是不屑一顾,但是我知道,我挂的那个仙女的名头成不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