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20)

  “大凤在城里挣点钱不容易，给人泡脚免不了吃亏受欺负。我寻思着等单位买断的钱到了手，就盘个店面，做点小买卖，守家在地不用出去抛头露面，虽然挣不啥大钱，维持生活还不难。”阿文说。“那买断能给多少钱呐？”大凤他爹眯缝着小眼睛，抽着老旱烟问。“大概十二万吧。”一听这话，两束精光从大凤爹的眼睛里暴射出来，却被他眯缝的眼和淡蓝的烟雾掩盖住了。

  吃过晚饭，大凤爹说:“家里炕太小，也没床像样的被褥，大龙啊，你领阿文上村东头老包家借宿去吧，他家儿子、媳妇都进城干活去了，有间房闲着。”大凤她哥“嗯”了一声，就带着阿文出了门。大凤爹、大凤妈到门口送，看到他们两人走远了，才回到屋里。

“大凤啊，你和这人咋认识的？”大凤妈问。“我在城市找不到工作，就去一个小泡脚屋给人洗脚，他是顾客。”“呀，那他总去泡脚啊？”“不是，有个姓赵的总去，和他是邻居，他们天天在一起打麻将。赵哥领他去的。”“咋？他还打麻将爱耍钱呐?”大凤不做声，只低着头。“闺女呀，你说他小个不高肚子挺大，五十来岁了还输耍不成人地，你要跟他过日子，那不得遭罪呀?再说了，那他这么大岁数没成过家?”大凤头埋得更低:“刚离的。”“因为你离的呀？”大凤爹妈异口同声地问。“嗯。”

  “哎呀妈呀，你这丫头哇！”她妈指着大凤直咋舌，“你说说，他能因为你不要他老婆，还整天耍钱，这也不是正经过日子人呐！”大凤爹说:“他比爹还大两岁呢，你才二十，他半辈子都过去了。往后能过一块儿吗？你俩得分，爹可不能让你跟他！”“他对我挺好的。”“可别犯虎了，除了对你好点儿，他还能给你啥?我告诉你啊，咱黄花大闺女不能白跟他这么长时间，他买断的钱得给咱！”大凤偷眼看她爹，心里有些为难。

  “看我干啥？钱拿到手，咱们去北边儿，能买套不错的房。剩下钱还够做点小买卖，到时候你找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过日子，守爹妈身边儿。一个女婿半个儿，有啥事儿也指望得上。你找这么个小老头儿，还离家这么远，以后爹妈老了咋办？”“不是有哥呢嘛！”大凤小声嘟囔着。“男人娶了亲，要养老婆孩儿呐，我们不牵扯他。养你二十年，总不能白白送给这个老头子。”

  大凤爹和大凤妈轮番轰炸，愣是说了一整夜。大凤自己本是个没主意的姑娘，听来听去，觉得爹妈说的好像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