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朝清供: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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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的蓝天,偶尔驮出一米阳光,透明着叶的清、花的灼,撩拨着昏沉的我。
不知是不是感冒了,从起床到现在,头晕晕沉沉的,偶尔带出一声喷嚏,两声咳嗽。没有鼻涕,没有闭塞,也没有嗓子的瘙痒。也许,这一切感冒的症状还隐在身体里,等待一个爆发的契机。
孩子们都出去了,家里寂静如常,只有某人呼呼的鼾声,偶尔打破这一帘幽静。
我坐在一帘静里,拨弄着文字的篝火。
遇到极美的词,岁朝清供。是汪曾祺的字。
看文识意,应是正月于案头陈设的清雅之物。
古时,四季分明,冬季极其寒冷,再加之交通不便,岁朝大抵供的是节气时有之物,如天竹果、梅花、水仙、香橼之类清雅之极的植物。
郑板桥《梅寒图》写:“寒假岁末无多事,插枝梅花便过年。”隆冬季节,百花凋残,以梅花做岁朝清供之物,可悦目、可怡心。梅花香气清冽,亦可润朗肺腑。若是晴窗对坐,雪夜对饮,读书,品香,有风邀风,有月邀月,皆是赏心乐事。
而今气温回升,暖棚横行,交通便利,可供之物也就多了起来。前些年,总会在年节前买几枝富贵竹、百合、剑兰、银柳等插在花瓶,置于案头。时时览之,不亦乐乎。
近几年,爱上了种花养草,再不买那些易残易凋之物。
年年岁末也会养一盆水仙置于案头。
从小时起,水仙就是我的心头好。喜细细长长的叶子,水嫩葱翠,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红楼梦》里,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我看,水仙才真真是水做的。
也喜白色的花瓣,莹莹如玉、皎皎若雪,娇黄的花蕊最是软人心肠。它们盈盈立于清水之中,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著不着尘色的绿裳,若凌波的仙子。
嗯嗯,它们就是凌波的仙子,偏偏若轻云,飘飘若流风,幽幽若兰芳,空灵而剔透。
元代王冕也说它是“仙子御轻飚,环佩摇虚影。中宵月无光,天地冰壶净。”
每次看见水仙花,玉净花明这个词总会浮上心头。只这一玉、一净、一花、一明,便觉皎然出尘。
今年也不例外,早早就从网上买了两盆水仙。一盆复瓣,一盆单瓣。想着,在年的交接处,水仙会带着清澈的体香,与我推杯换盏、对饮时光、共庆新岁,然后,说二月的风、三月的雨、以及悲欢交织的昼夜晨昏。
汪曾祺说:“养水仙需‘刻’,否则叶子长得很高,花弱而小,甚至花未放蕾即枯萎。”养了几年的水仙,都不尽如人意,原来,是放养的结果。
这次入手的两盆水仙,还是延续我一贯的懒散大意。只剥除和清理了外表的枯衣和杂质,至于其他,且让它们潦草起意吧。毕竟,汪曾祺也说了:“画家画水仙,极少画刻过的。刻过的水仙花虽美,其形态却不入画。”这形态里应包含了那份随性里的洒脱、自在、人性、单纯和坦诚。它们不矫揉造作,简单而直接,坚韧而温暖,就算经过风吹雨打,也不会黯然失色。
自以为的早早,还是晚了些。也或许是,今年的温度比往年低。花迟迟不开。
前几天,看流珠的文字,知道她的水仙花已开。想着,我们差不多时间买的,便心急了起来,每天都会去阳台上转一转,掰开叶子,探探花的消息。
晚上,洗漱完,去阳台晾晒衣服。刚到阳台,便被花香狠狠地撞了一下腰。循着香的路径,看见了一朵朵莹莹的白。
那么的皎然,是花的香气引诱而来的月光白吧。花光月影,在新岁里交织出一汪幽静。是慈悲,也是欢喜。
一花若雪,一叶为绿,一缕盈香,这人生静美呀,如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