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就想“死”

自打脱掉开裆裤、穿上背带裤后，我便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人从呱呱坠地起，便在夜以继日地赴“死”。因为常常听到蹲坐在街角的大人们说起这个字眼，所以我就知道，人都得死。但是，那会儿我没有恐惧，只有忧虑和疑惑。于是，我的童年便在忧心忡忡和疑惑不解中纠结度过，哪怕大人们递给我一颗十分甜的糖，我也只能尝出八分甜。

或许我先天脑路就有问题吧，谁知道呢。很快，我进了幼儿园“鼻涕班”，成了大人们口中的“祖国的花朵”。当其他小屁孩们疑惑于“成了祖国花朵还得天天挨揍”时，我却在疑惑“什么是死？人为什么要死？”

我问大人，大人责备我不该乱想这种问题，还说我是个怪孩子，很不可爱。我问其他小朋友，他们说，只要不听话，就知道什么是“死定了”！

直到有一天我问到邻居小胖，他神秘地告诉我：“人死是因为命没了，死后就变成鬼，鬼是永远不会死的。”我又问他：“那就是说，鬼是人进化的咯？”他说：“那我不知道，电视上没说。”

我于是更凌乱了，从此更怕鬼，也更怕死，尽管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玩意。人就是这样，总会因为无知而恐惧，不分年龄大小。

可是后来，上了小学，我却总感觉人生太遥遥无期，死似乎永远不会来，尤其是一大早要被大人们从睡梦中拽起来，催促着去上学——那时候每天要五点多起床，六点十分之前就要到学校。所以当听别人说“人生苦短”时，我就觉得不可理喻。当然，那是我年幼无知时的臆断，后来才知道此话是多么准确和无奈。

直到小学五年级，我有一个同学出车祸死了，我才重新思考死亡。我连续一个星期晚上不敢睡觉，我既害怕，又疑惑，我想不明白，怎么同学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他死哪去了？想着想着，我就感觉自己变成了尘埃，想着想着，“死”就成了巨大的黑锅铺盖而来……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度有着强烈的“惧死”心理。尤其是那时候开始读白话文版的《聊斋志异》，吓得不轻。可耻的是，我那时候读这类书竟然无法读出“人比鬼恐怖”，只会觉得妖魔鬼怪吓人。由此再次可见，人因为无知而愚蠢，因为愚蠢而恐惧，因为恐惧而更无知……

现在回想起那段少儿时期的黯淡而不健康的心理，我总觉得很羞愧和无奈。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曾真正地拨开云雾见青天。前些日子，听闻一位初中同学因病去世，我还唏嘘不已，我冲朋友感慨道“人生苦短啊，人生……”

朋友说：“你连生人都整不明白，还参悟什么人生，该吃吃该喝喝！”

文/若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