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阳关(十一)

2023-01-28  本文已影响0人  李成斌文苑

    从骆驼圈子向东,在广袤孤寂的戈壁滩上连续走了八天,连绵不绝的黑石籽戈壁滩上看不到树,看不到草,廖无人烟,唯一能让人意识到这里还是一条路的是,就是远看一线相对的烽火燧,五里一小墩,十里一大墩,破败而孤寂地据守着一个个高点。

    两汉的丝绸之路从敦煌分南北两路,穿过阿尔金山的余脉党金山峡谷,进入南疆(西域诸国),但随着敦煌一带自唐后期荒漠化日益严重,又开辟了自瓜州经过白墩子(唐设五墩兵站)水源补充点,跨过莫贺延碛穿过猩猩峡到达哈密的路线,元、清以后进疆大多都是走得这一线。前人选择地形平缓处,人畜踩踏千年走出了这条贯通中亚的道路,路线随地形地貌弯过山头,躲过深沟,伸向前方。路边常能看见一架架白骨,有骆驼、马的,也有人的,有白的惨人的长腿骨,也有还带着皮毛风干了的木乃伊。在一堆黄沙边,一具还挂着布片爬卧着的干尸让人惊悚,从头发和躯体上能看出是位死亡时间不长的男孩,英子吓得把头连忙钻入母亲的怀里,呜呜哭泣起来,虎子傻呆呆地看着,老婆婆口中反复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汤袭龙和徐茂勒住了马缰,下了马,在沙堆边挖了个坑,把干硬做响的孩子尸体埋了,木纳地上了马默默地又向前行。一路上烧骨取暖后的残骨灰堆不时可见,开始看到一堆堆白骨还惊恐不已,后来一路都是也就麻木无视了。

    路边偶尔有向下扣着的西瓜皮,汤湘义说这是前边的人留给后来人的,后面的人可以扣挖瓜壳里的残瓜瓤解渴,然后再扣下,再后来者再扣挖,直到爵尽瓜皮,扣着的西瓜皮烈日下十多天晒不干,救了许多人的命,他们也就照样,把吃过的瓜皮扣下。

    终于看到前面的一块石壁上斗大的“猩猩峡”三个土红大字,再穿过一个豁口两座不高的碎石山峦之间一条干涸的山谷蜿蜒伸向不知何处,赤热的碎石地表没有一根草木,两面的坡崖中偶然露出一些巨石,有几块远远看去倒有几份石猴样,这就是“猩猩峡”了。不知何年何人起了这个瘆人的名子,有人说这里曾经有野人猩猩,也有人说这里死得人太多,转世成了鬼魅,面目狰狞像吃人的野猩猩一样。峡谷里的风忽旋着像幽灵一样忽东忽西游荡,怖满了一股阴森煞气。

    转过一个弯,峡谷的避风位竟然有几间土坏房,几个军人盘查着过往的行人。汤湘义拿了两块银圆塞进军爷的衣袖中,说是喝杯茶,两个士兵蒙着面过来询问查看,问了汤袭龙的去往方向,又问有没有人得猩红热,白喉和其它温疫,然后让每个人下来走了几步,又查问可驮有尸体并检查了一下驮驮,最后确认了没有问题,那位军爷对汤湘义说:口里近来闹温疫,上面不许进出,有人死在新疆想要入土故里,专门雇人驮运尸体,大热天要造成温疫,只能在这里设卡防疫,并告诫他们一行注意。

    又走了大半天时间,算是出了猩猩峡吧,也没有明确的界线,还是茫茫绵延的戈壁,这里是甘肃的地界了,与前面的戈壁滩实则没有两样,只是人们在心里划了一道坎,回家的路一下像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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