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哥
文||石家四妹
我有三个舅舅,一共有七个表兄弟,却没有一个表姐妹。维哥是我二舅的孩子,比我大一岁。舅妈每每提起旧事,说我小时候吃过她的母乳,为此我总是跟维哥打架。
那些太小的记忆,我并没有印象。只记得,从我记事起,每次去舅舅家都是维哥带我玩。农村的孩子,并没有太多有趣的活动,无非就是顺应季节,在不同的季节里维哥总是带给我不一样的玩法。
春跟维哥在一起的时光是我童年最亮的一束光。春日里,维哥会带我去找野韭菜;夏日里,带我去采莲,也捉过蝉;秋日里,带我满村子打枣;摸鱼捉虾的活也没有少干过,爬树掏鸟窝的事也干过。
记忆中,大舅门前有一座高坡,因为它比平地高出许多,四周又都是水,其实它更像一个岛。但是我总喜欢叫它山,山上灌木丛深,据外公说里面有野人,或许还有大熊精。在我儿时的心里那里一直是个神秘的地方。
有一个冬天,我想吃洋姜,维哥就偷偷带我去山上挖。他在前面帮我扒开枯枝,蔓藤,我费了很大的劲,才进入了那个神秘的地方。我们一面踩着落叶,一面用手扒开挡在我们面前的树枝,一路往前走寻找洋姜,然而山上却并没有洋姜。山上也根本没有野人和大熊精,原来那都是外公吓唬我的。在我们准备下山的时候,我不小心踩空了,直接从山坡上滚下去了,我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正在我不受控制地往下滚时,忽然到撞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我睁开眼看到了维哥,把自己横在两棵树之间,我滚下来时刚好被他挡住,我努力地爬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周围,如果我直接滚下去就落到水里了,大冬天的掉到水里,不冻死也得生一场大病吧。是维哥用自己的身体做障碍物救下了我,我看到维哥脸上一条条血痕,心里满是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受伤。见我一直看着他,他摸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脸被树枝划伤了,他笑笑说我没事,你看看你的脸也划伤了,以后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好像他那天回家后还被舅舅狠狠地揍了一顿,说他不该带我上山去。
有时候去舅舅家,过了饭点,都是维哥给我做饭,煮豆丝或者煮面。一般是我坐在灶边添火加柴,维哥主厨。我小时候不会吃面,总是夹不起来,维哥教我把面条挽在筷子上,这样就很好地把面条夹起来,还不烫。
渐渐我们都长大了,我们再也不那么亲密了。后来我去了镇上上中学,每周会回来一次。有一次回家没多久,正在吃饭,维哥就提着一桶鱼来了我家。我妈招呼他吃饭,他说他不吃饭,听说我要回来特意去下了鱼,给我送来的。那时候满心都是暖融融的。
维哥初中时就辍学回家了,在家打鱼摸虾,帮忙打理农事,就这样过了几年,维哥去了广东打工。得知他要走,我去送他,他带着我满院子转。他告诉我,后院他给我种了洋姜。来到院子的角落,他指着两颗梅子树说这也是给你种的,以后我不家,你要常来看看。
后来我去了外地读高中,再后来我去了省城读大学。维哥去广东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他回来了我不在,我回来了他不在。每次回去我都会给梅子树浇水,看着它们在四季里轮回,就像我和维哥一样在岁月里成长。
今年夏天回家,去看了舅舅,正是吃梅子的季节,推开院门,地上落满梅子,树上也是硕果累累,树枝都压弯了。看着满院子的梅子,我忽然想起维哥。
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这两颗梅树就像我和维哥,在岁月里疯长,这十多年,我们都忙着成家立业,见面的次数也很少。在我的脑海里无数次地出现,那一个冬日的午后,两个小人在院子里吃面条,男孩告诉女孩,用筷子把面条卷起来即方便吃又不烫。那个午后的阳光,温暖了我很多年。
送你一桶鱼,许你一树梅子。一网而情深,一树深邃的光阴。走过风雨,历经沧桑,沧海已桑田,时光已老去,而我们却是被岁月吹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