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七十五、选择（上）
吕清盈抓起裙角，往密林深处跑去，身后的树木一片片接连往她奔逃的方向倒下。她只能拼命向前，却不知该往何处。但她不敢停下，至少要让獓因离冷华林远一点，再远一点。
她将五感关了，连心跳都停了，仅余呼吸，全身竭力为双腿提供能量。可它们有些不听使唤，她明明下达了更快的指令，双腿还是保持原来的频率。她本该跑到前面三棵树的位置了，现在却还在这里蹬腿。两旁的树似仆人一般向她让道行礼，不住往后退去。她回头看向獓因，它的身影似乎变小了。她的逃跑，有了成效。
吕清盈一鼓作气，再次将气力注入双腿加速。头一摆正，眼前却出现另一只獓因。面前的獓因站在原地，直直盯着她，朝前的两只角直指她的心窝。她根本刹不住，一头撞了上去。
“小清！”
萧玄最先察觉到移动，寻声而来，果然见到了獓因。距离不过百余步，他浑身炸裂般地刺痛，体内的封印隐隐作响，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眼见着吕清盈弱小的身躯在林间穿行，他只能孤注一掷，掏出怀里的一个封印瓶，投向獓因。
若能砸中，獓因便会被收入瓶中，虽然没有黑白无常的封印加持，它极易逃出，但至少能助吕清盈躲过眼前一劫。
獓因察觉到萧玄的气息，侧身用尾巴一甩，挡开封印瓶。瓶身撞到树上，应声而碎，一团黑色混着粉色的雾气从獓因的树脚升腾出来。
糟了！萧玄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扔出的，是装有冷华林记忆的封印瓶。为了以防万一，他一直随身带着，没想到反而误了事。那团记忆寻着不远处主人的气息，飘了过去。
萧玄此时正处于突破封印的关键时刻，一股灼热自腹中燃起。他必须要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气息，否则这具凡人之躯未必能承受得住鬼神的力量。至于冷华林，属于他的，也该还了。
獓因见萧玄体内的力量骤起，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扬起蹄子，转身便跑。
吕清盈被面前的獓因撞倒后，昏了过去。醒来之时，正趴在萧玄的背上，在密林中前行。
萧玄察觉到背上的动静，停了下来：“你醒了？”
“大哥……獓因……獓因来了！”她颤抖着双唇，獓因施压而下的恐惧，如同一根钢刺，直插她的心神，让她动弹不得。
“嗯，我见了，它跑了。”
“那华林他……”
她一扭身，看见身后跟着的丑俊。它背着的，正是不省人事的冷华林。
“华林！华林！”她扭动着，萧玄半蹲着还来不及把她放下，她便摔了下来，挣扎着爬了过去。
到了丑俊腿边，她站了起来，伸手触向冷华林苍白的脸颊。咫尺之间，她又停住了。明明那么想护他，可她最终，还是带他走向了死亡。
若不是找她，他不会和她一起落入地缝；若不是她闹别扭，他们又怎会落入银河；若不为了护她，他又怎会被水拍晕而呛水；若不是和她一起，他又怎么再遇獓因；若不是……
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萧玄说的对，她的出现，会改变他的命运，让他斜向一条不归路。她离开的这些年，他一直都是好好的，偏一到她身边，就遇见各种险事。她真的是个祸害！
她不敢再碰触，生怕自己的靠近，会让他再次受伤。她无力地靠着丑俊，抱着它的脖子痛哭。
丑俊扭头，用鼻子触她的头，顺着头发，像是在安慰。
池千波曾说过，命运，应该由当事人自己来选择。冷华林确实自己做出了选择，可结果就是趴在马背上，奄奄一息。
她知道，他不会死。躺一段时日，他就会醒过来。但身体受到的伤，即便能好，痕犹在。这一点对数次经历死亡的她来说，最有发言权。她不希望，冷华林再次选择她这条死路，她要替他选择一条活路。
她收回了悬在空中冰冷如霜的手，眼中的泪终于凝结。低首、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大哥！”
“小黑子！”
萧白和萧判夫妇终于赶来。
“老吕？！你怎么在这里？”萧白欣喜地冲了上去，触到的却是仿如冰人的吕清盈。
“老白？你怎么才来啊？”一见到本可以封印獓因的萧白，她控制不住，再次哭了出来。埋怨愈演愈烈，根本收不住。
她的泪水，让萧白手足无措。他只能笨拙的，将她搂进了怀里，轻轻安抚道：“老吕，抱歉！我……我在山脚遇到了迷障，我们都冲散了，刚刚遇到爹娘，就看到你们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随着吕清盈的声音渐小，萧白将她从自己怀里扶了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还好，除了发髻凌乱些，没见她身上有什么伤。
“这……这是谁啊？”他见到丑俊身上还有个人，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死了吗？”
“别胡说！”吕清盈瞪着他厉声喝道，但很快缓和下来，“只是受了伤，躺几天就好了。”
“哦。”萧白从她的反应，知道那是冷华林。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她如此失态的，也只有姓冷这家伙了。
“那你……这几天都跟他在一起？”
他的话，让她想起了这几天的温存，苦味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股蜜意。
萧判上前问道：“阿玄，我们刚刚感知到这山里有异动，你可有见到？”
萧玄点头道：“是獓因，不过在我解除封印的时候，它跑了。”他看着吕清盈，神情有些凝重。
“继续加强防范，让小鬼把泷泗宝峰的山头都查探一遍。”萧判下命令道。
“大人，下官有个想法。”萧玄抱拳一礼道。
“说。”
“这么些年，我们关于獓因的消息总共打探到七次，其中五次，是在成亲仪式上。这次獓因出现，也是因守龙村有人成亲。下官大胆推断，这獓因或许对成亲礼感兴趣。獓因刚跑，应该不会太远。我们不如趁机，给小白办一场成亲仪式，吸引它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