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行8】熬煎人的成绩单
■文/从前慢
即将升六年级的那个暑假，我整日过在蛮缠之中，担心、挣扎、忧郁地经历最痛苦的日子，这事要从那天学期末回学校取成绩算起。
原本取成绩单是高兴的事，尤其是对我这样学习还算不错的人。在去学校的路上，我跟其他人有说有笑着，好像等待我的肯定是好的结果，当然也有人脸上愁云密布。
进了学校，人生蹿动，甚是热闹，来来往往的学生，就像逛会的集市一样。我在心里嘀咕着这许是有古时大考揭榜的一点印记来。
不论成绩好坏，我看到大多数人脸上都流露着悦色。当然，也定是无关考试成绩单的，因为一个长达两个多月的假期真切地来了，谁还管它成绩是高是低呢？
我生来心性敏感懦弱，从不曾像大家这么放的开。若是成绩好些，兴许还有“理由”高兴甚至自满些。如果成绩砸了，我绝做不出别人的那种洒脱来。
进了教室，还没等我要成绩单，不知谁拍了下我的后肩便递了过来。“语文55！数学65！”如晴天霹雳一样逼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往常取成绩单的时候，都是班主任站在台上，我们安静忐忑地坐在下面，等待老师喊自己的名字报自己的成绩，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竟闹的我名落孙山、跌落深渊。
无疑，这是一种沉重的打击。按照平时的成绩，我应该是在这基础上加上40多分。可三班就我一个叫**，而且下面还有班主任的评语，即便他没来，但他的字我能认的出来。
刚进教室门时，我瞥见了大多数人脸上的欢愉，至少应该说考的不差，对自己的成绩还算满意，再退一万步讲，起码不至于拿成绩回家被家人揍一顿。
拿到成绩后，同学们就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到最后就只剩几个像我一样落魄的人了。我瞅了瞅他们，知道自己是个特例，毕竟那几个同学平时成绩就不怎么好。他们之所以不高兴，大多数可能是不知道怎么给家长交代，而我就完全不同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沉闷着脸，不时有人从我身边走过。也有一些人问询我的成绩，我沮丧地说这次没考好，但说不清到底出了什么差子，毕竟考试下来感觉还不错。可今天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我是想找班主任问个究竟，可他因事请假没来学校。
我难以像其他人那样自在，还有一个原因，不知道怎么给母亲说这考试成绩。相比于父亲，母亲是比较在乎我的考试成绩的，她对我寄予了厚望。而这次弄成这样，我又该如何说出口啊？
事情总得过，进了家门，母亲问我取回成绩单没，我没说话只是把东西递给她。她看到成绩单的一瞬间脸色就黑沉下来，“越学倒越回来了！不好好念书，就跟我们一样干这农业社！”这一说我的心里更加痛苦起来，原本因没弄清原因的成绩更加折磨起我来。我回顾了五年级的一年，确实自己玩疯了，每天放学先不着家到操场上“着弹球”，有了这样的结果也不算情理之外。
下午起床，母亲带着笼子去村南的地里，我见她出门就匆匆穿好衣服，跟走在她的身后。见她进了玉米隙子，就又尾随着进了去，跟着她拔地里的草，甚至一下午都不怎么说话。我知道母亲心里难受，难受着我的成绩，难受着我的不争气，难受着受苦受难的日子，而又不能过于批评我，怕伤了我的自尊心来。
然而，她越是不说，我就愈发难受，心里始终被这成绩压着。往常暑假的时候，我总是想办法逃避到地里拔草，而这次却想用这样的方式忏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纵使玉米叶子再割、汗水渗到伤口再蛰都一一忍受，好像这样心里才更舒坦一些。
除了这些外，对那“120分”的留级线，我心里像绕不过去的弯，惧怕着因此而留级，感觉自己无法承受那份“羞辱”，更糟糕的是舅家的表妹就在我下一级同班。如果有那个“万一”的话，我可能与她到同一个班，那该是多大的尴尬啊。
我用身体上的苦痛惩罚自己，又祈福着开学当天的事，苦苦挣扎着、满心懊悔着，像是等待最后的宣判一样，无形的压力压的我难以喘息，甚至有时一个人站在地里大声呐喊着。
开学报名的日子还是到了，我和村里的孩子一同去学校，路上有人报名回来对我说我分到一班。我忙问：哪个一班？他说：六年级一班。虽然心里稍微轻松些，可我还是没有底，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去，急切地想把心里的石头放下来。
看到六年级里有我的名字，我喜极而泣，如释重负。后来，村里队上那个教师给母亲说是成绩搞混了，我暑假拿回去的是别人的成绩，不过真实的成绩也没排到年纪前几名。
对于我来说，能不留级甚至能避免与表妹同班，似乎就够了，不然我不知还会如何责怨自己，怎么平复脆弱的心？好在是闹剧，大难却不死。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