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不是人也会流泪

文|时光月老

多年前的某一个夏天，我从南京前往西安出差。火车硬座车厢人不多，我坐在窗边，思绪随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飘忽不定。列车员一行好几人过来查票，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不到三十岁，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例行公事，看样子挺敬业的，我接过他递回来的车票，眼神对视，看到他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傍晚五六点钟，火车到了洛阳，上来祖孙娘俩，老奶奶带着小孙女坐到了我的对面，将一个旧麻袋放在座位底下。看样子，老奶奶是一个本分的农村妇女，穿着一身陈旧的粗布衣裳，但是很干净。小姑娘大约四五岁，可是衣服有点脏，她紧紧地依偎在老奶奶的怀里，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流露出胆怯的神情。座位底下的旧麻袋里传出了小动物的哼哼声，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抬头正好遇到老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的连忙解释道：麻袋里是两个小狗崽。我正在疑惑之间，她就自言自语的与我说起了家事。

老奶奶说，她是小姑娘的外婆。她的女儿嫁到了山西农村，女婿因为犯事坐牢了，女儿觉得生活没了指望，就寻了短见。老太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说到，眼看外孙女就没人抚养了，于是山西这边村里就通知她去接孩子回来，到陕西华阴老家抚养。

老奶奶抹着眼泪，哀叹道：女儿家里穷得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两只小狗崽，日夜陪着小孙女。本来在当地就是要送人的，可是小孙女不肯，念念不舍的，硬是要随身带着，就像她的命根子似的。她看到那么可爱的两只小狗，也不忍心丢下，于是就带回来，也算是给小孩子有个念想。说到这里，她舒了一口气，好像有了些许的安慰。听到这里，看着小孩子的可怜模样，我心酸不已。

可能是小狗饿了，或是憋得难受，麻袋里的叫声越来越大，夜晚的车厢人少格外安静，这小狗的叫声显得特别入耳。这时列车员刚好走过，就问麻袋里面是什么？老奶奶只好小声地说，那是小狗。“车上不许带狗”列车员说着就弯腰把旧麻袋从座位底下拉了出来，一看这情景，老奶奶不知所措，她用求助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唯唯诺诺地说道“能不能给孩子留个念想，我可以补票”，没想到，列车员理都没理，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来就要走，这时我连忙站起来，用手拦住他恳求道，“帅哥，你看都到潼关了，他们在华阴就要下车了，相差不到三十分钟了，你能不能给孩子留着……”我耐心而又急切地跟列车员说着这两只小狗的来历。

我们坐的位置距离车厢连接处比较近，随着列车员那一声“不行”，我听到这两个字特别的刺耳，他熟练地打开厕所窗户，就把旧麻袋扔了出去，小狗的哼哼声顿时消失在深沉的暮色中，那一刻我心中的愤怒喷薄而出，牙齿咬得嘎嘎响，恨不得一手撕了他。

我忍住心中的怒气，回到座位的那一刻，分明看到老奶奶一串串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小女孩的头上，她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揽住怀里的外孙女，小女孩满脸的泪水渗透了老奶奶的衣袖。我为自己无力帮助她们感到万分的羞愧。当初检票那个列车员的笑容，此刻在我的脑海里，变得无比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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