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与我
十八岁那年,我开始独自在外生活,从小县城到大城市,从只需要学海为涯苦作伴到天高任鸟飞校园小社会,身边个性洋溢、自信烂漫的同学与舍友感染了我,但从未真正影响我,原来有人可以这样,潇洒,奔放,热烈,但我办不到。除了学习不知道如何展现自己,除了图书馆不知道哪里能让我翱翔,大学四年的我,是收敛的、沉默的、忍耐的,也孤芳自赏的。
二十二岁的我,步入职场依然胆怯,挑灯夜读的习惯转变成了披星戴月的加班,我很享受寂静的夜里灵感的碰撞,也很享受全心的付出与项目同事的笑脸,钢筋混凝土里的小伙子和老大哥们,让我晓得与大家无异,都在平凡中创造价值,那时候大家都在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为何人生像一场马拉松?你跑得慢,身边都是闲言碎语,眼前都是他人的目光,你跑得快,身边就都是风声,眼前就只有地平线和终点,跑马拉松从来不是找寻个伴儿,一起跨越终点,而是不同的站点有你仅此一面之缘的同行者,鼓励着你,震撼着你,你会遇到无数个竞争者,但最终是要超越自己,突破自己的忍耐底线,把握自己的节奏,守住自己的毅力。跨越终点的一刻,心底只有一个声音“我赢了!”你开始期待下一场的马拉松,要突破里程,突破时间……过程的艰辛此刻显得轻描淡写,汗水在温度的烘烤下结晶成盐粒,疲惫感烟消云散。
职场中的我一直在进行一场又一场的长跑,挑战让我亢奋,成功让我信心抖擞,没未有过什么“对手”概念,但从来也不缺乏榜样,与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思也在意念深处发芽。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那年,我二十六岁,想要在长空中遨游,在大海中搏击,挣脱一切束缚与常规,过理想中的不可边际的生活,我是庄子口中的大鱼和大鸟,一切浪漫主义的念头在思想里,翻江倒海。
二十八岁,这两年的生活让我享受重逢,也让我经历生老病死,让人生在家庭、事业和自我中裂变,人生当然不是童话故事,婚姻不是幸福的开端,新生活也不是快乐的另一种说辞。一种生活,一种角色,背后是责任的承担,不要说生活在磨砺你,考验你,我们谁能在自己生活里称王呢?没有群众的独角国王。喜悦与痛苦都在萃取着我们对于平凡生活的“纯粹”。人为什么而活?又要活成什么样?要怎样去过过?开始真正去思考这些问题,想不清楚没办法从痛苦中走出来,想不明白也没办法让东升西落、四季更迭再有温度和色彩。
父母辈们教会我生活的哲学。十有八九不如意,我的父母亲,小的时候在为吃饱穿暖而吃苦,成年以后为养育子女而受罪,老年时期要扶子女一把不愿拖累,儿时那句“等我长大了孝敬你”变成了“我要去忙了,改天再说”。即便父亲临终前的几天我能守在床边,对于自己长年在外角色的空缺我始终是遗憾的,病重之时,曾和兄长争吵,心里对家人多少埋怨,但朝夕相伴的不是我,我不过是父亲口中那个“在外头上了大学挣了钱”的小孩。命运把人生的最后时刻安排的太过潦草。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对于家庭而言,我是子女,是妻子,也将是一位母亲,二十八,不会屈服也不会乖张,懂得父亲一辈子的善良也明白生活的爱憎,这个年纪,生活没有把我磨成一块圆石,反倒更加懂得尊重自己的存在和一切情感与情绪表达,珍惜自己此刻的拥有,比起不明朗的苟且,我更在乎我一呼一吸间内心的快活,客观的束缚无法逃避,主观的枷锁可以选择,我只要活的通透且用力。
为自己而活,然后让所爱和爱我者喜悦。如果这天,我让自己受了委屈,那我要给生活一巴掌,春天,要回馈我千里莺啼绿映红,夏天,看遍露重花意浓,秋天,享天高气爽胜春朝,冬天,腊梅映雪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