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不要做手术,我要去新西兰
旅行不只是看看风景,更是过另一种生活,产生另一种思维
“我不要手术,我还要去新西兰玩呢。”
阿宝主任听了这话有点挠头,但作为多年的好友,还是微笑着对阿琳说:“你们是一月份去新西兰吧?如果做胸腔镜不影响你去新西兰,恢复很快的。”
阿琳不再说话,把头偏向了窗外,我望过去的时候,看见阿琳的眼睛里含着泪珠,迎着光线一闪一闪的发亮,我只好转回头微笑着望着阿宝主任。主任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阿宝主任看到阿琳的态度如此坚决,也有些为难。而我作为家属,更是没有想好如何规劝媳妇阿琳,我也和她一样想去新西兰旅游,为此我做了几个月的功课,但旅游总归没有看病重要。阿琳是这次单位体检发现胸腔纵隔里有一个阴影的,她已经瞒了我一个星期,被我发现她总是有心事,问了很久才问出来。
阿宝办公桌上吃了一半的盒饭已经没有了一丝热气,看架势旁边开了盖的湖南辣椒酱是他午饭的主要下饭法宝。我顿了顿说,“阿宝主任中午就吃这个啊,也太简单了吧。”
“没办法,上、下午都有手术,赶快吃两口要上手术台了。”
“先把检查做完吧,现在还谈不上手术的事情。”
经我一问,阿宝这才想起吃饭的事情,又拿起筷子。
“阿琳你也是懂医的,胸腔纵隔里有了不该有的东西,不管是良性恶性,都有手术指征。至于做不做手术还是要看检查结果,到底是什么性质的东西。当然,任何检查都是辅助的,没有拿出来做病理,谁都没有办法保证这个东西的性质。”
看我已经抬起了屁股准备告辞,阿宝主任又放下了筷子,一边说一边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送我和阿琳。
阿琳依旧拗着不肯松口,我说:“阿宝你赶快吃饭吧,我带她下午先去把食道B超做了,好不容易才约到下午做。有结果了我马上给你电话,你再帮我们决定。谢了哈,再见。”
阿宝一边拉开办公室的门,一边拍着我的肩膀说:“别紧张,做完检查再说。”
步出阿宝办公室,我和阿琳都呆呆地站在电梯厅里,俩人都没有说话。很静。憋了很久,我望着眼圈依旧红红的阿琳说“你不是说没事嘛?怎么这会儿怕了?检查结果出来,如果需要手术还是赶快做。我说的是如果哈。当然,最好是没事。”
“我不做手术,就是要做手术我也要等我们全家从新西兰回来再做。”阿琳终于忍不住了,一边说一边掏出纸巾抹着眼泪。我呵呵笑着答,“您大小姐还想得挺开哈。”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医院门口与往常一样混乱且拥挤,急着进去和急着出去的车在互相较劲,司机一边摁着喇叭一边咒骂,路人则川游在车辆的罅隙里,每个人都觉得对方应该让自己先过。急切的心情仿佛每个人都得了绝症,在一条人生的不归路上奔跑,生怕落后了他人。
我拿出手机跟老爷子汇报阿琳的CT检查结果,一边踢着脚边深秋落下的梧桐叶,一边在地铁口转悠着,还不时地瞄一眼阿琳,她站在马路边平静极了,似乎在静静地观看这一切,而这一切又和她无关一样。
“走了!”我挂了电话冲阿琳喊道,阿琳似乎被惊醒了一般收回了目光。她快步走到我身边,用力挽住我的胳膊我们一起迈进地铁口。
地铁上,阿琳脸色惨白地靠着我的肩头,我倚着地铁车厢的壁板想着说点什么。阿琳轻声地问我,“你爸说了什么?”,“没说什么,就说增强CT还是看不清楚,软组织还是要做磁共振。不过先做一个食道B超排除一下和食管的关系也是对的。”我答到。
阿琳以前学医,这个时候骗她没有意义,我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从小在双双学医的父母浸染下,好歹也懂一些。我清楚地知道,胸腔纵隔里发现一个20毫米的阴影不是好消息,而且在心脏的后面,紧挨着食管后壁,即使手术也很麻烦,要看医生的技术和运气了。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确定这是个什么性质的东西。老爷子从医一辈子,他的判断一贯比较准确,而阿宝主任则是我几十年的好友,早就是上海知名医院的胸外科主任了,他的话更是要听。既然他敢说用胸腔镜做,那就是他有一定的把握。
地铁在一路飞驰,我的脑子也在飞驰。我甚至都有些奇怪,此时为什么我没有害怕,出奇的冷静。因为我相信阿琳她一定没有事,这只不过是我们人生中的一个插曲,我们还要一起去周游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