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门管窥 ------ 从失眠说起
福州古灵神赞禅师
本州大中寺受业,后行脚,遇百丈开悟,却回受业,本师问曰,汝离吾在外,得何事业,曰并无事业,遂遣执役,一日因澡身,命师去垢,师乃拊背曰,好所佛堂,而佛不圣,本师回首视之,师曰,佛虽不圣,且能放光,本师又一日在窗下看经,蜂子投窗纸求出,师睹之曰,世界如许广阔,不肯出,钻他故纸驴年去,遂有偈曰:
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痴,百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
本师置经问曰,汝行脚遇何人,吾前后见汝发言异常,师曰,某甲蒙百丈和尚指个歇处,今欲报慈德耳,本师于是告众致斋,请师说法,师乃登座,举唱百丈门风曰,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本师于言下感悟曰,何期垂老得闻极则事,师后住古灵,聚徒数载,临迁化,剃浴声钟告众曰,汝等诸人还识无声三昧否,众曰不识,师曰,汝等静听,莫别思惟,众皆侧聆,师俨然顺寂,塔存本山。
---《指月录》
阅前须知:
1、本文所说失眠非暂时单纯生理性失眠,亦非因某些事件导致的焦虑而引起的失眠,而是常年顽固性失眠(因恐惧失眠而失眠);
(注:单纯生理性失眠当然可以通过中药调理治理,但不在本文讨论范围内)
2、如果你认为仅仅靠西药、中药、心理医生的开导就能彻底治好上述失眠,那么请不要阅读本文,如果你认为通过跑步锻炼、瑜伽、八段锦、五禽戏、易筋经等等外部手段能彻底治好失眠,那么也请不要阅读本文;
(注:以上这些都可以不同程度的缓解失眠,但鄙人认为都无法彻底终结失眠)
3、本文观点一言以蔽之:一念之间,就可彻底解决顽固性失眠。
(注:说它难------难比登天;说它易------易如反掌)
农历二零一八年八月初十(2018-09-19),于我来说,实在算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为何特殊?因为在这天,我终于战胜了曾长达七年的失眠。
失眠 ------ 一个在过去七年令我闻之胆寒的词语,每当夜幕降临之时,亦便是我焦虑开始之时,心中不自主浮现出那已重复不知多少遍的念头------今夜能否安然入睡?而长达七年的战斗中,除了那仅有的能数过来的几十个夜晚,战斗结果总是以失败而告终;在反复的焦虑与失眠的怪圈中,每至凌晨方能入睡,也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死循环中,身体一天天拖垮,患了虚劳症,白天困顿乏力,晚上因为害怕失眠而精神焦虑,每天都活在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的朦胧状态,在不知如何描述的恐惧状态中,一晃已是七年。加之失眠日久,肝阴亏虚,以至最近一年眼睛疼痛,一度无法进行文字型工作,这种感觉常常让人欲哭无泪。
失眠诱因
回想最初失眠之诱因,实因大一贪玩,整个寒假,每日仅睡一小时,日以继夜打游戏,最终生物钟颠倒,次年春季回校,失眠于是发作,刚开始并无在意,但到后来,天气回暖,失眠越发严重,从此便走上了失眠的不归路。
解决失眠过程
失眠初期,不懂医药,就随便找了家药店,大夫亦认为症状很轻,于是开了几盒中成药,以作诊疗。喝药初期,因心中对大夫的信任,所以刚开始服药时疗效明显,然而服药一周后,大概形成了耐药性的原因,药已不起作用。(西医治疗)
后来觉得,中医应该对这种病疗效不错,所以去了中医诊所,一如前述,大夫仍然还是开了一些常见中成药如安神补脑液等,跟上次开的药类似,因为之前有喝同类中成药的经历,所以此时内心对大夫的信任感并不是以前的100%了,所以拿了药后,虽然照常吃药,依旧无效果。(中医诊所治疗)
所以再至后来又去了中医医院,开了汤剂,这次因为换了药剂类型并且因为大夫是主任级专家的缘故,所以又生起了对大夫的信任感,如以前一样,开始数周,疗效明显,但是不出所料,到后来,汤剂仍然效果越来越差,所以后来又想是不是应该换个大夫,所以后来,在各大中医院(从最初的陕西省中医院到后来北京的东直门医院,再到北京中医药大学国医堂,最后到正安中医)就会时常看到我的身影。。。(中医医院治疗)
从大三开始,自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失眠不仅仅是身体出了问题,而更多的原因却是心理上的。可能刚开始时的失眠是因为熬夜导致生理性失眠,但是后来,更多的原因变成了因害怕失眠而失眠,这便从纯生理转变成了身心互相影响,以心为主;所以从此时开始,便改变了长期以来的单纯生理医学手段,开始从心理学入手,身心同时调理。于是每天的生活变成了去图书馆心理哲学室,看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名到现在已经都忘了的心理学书(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大部分所谓心理学的书按现在的词语来说就是------鸡汤),看的时候心潮澎湃,看完后该干啥干啥,然并卵。而且因之前的经历,到此时认为自己的病只有自己才能真正治好,因为只有自己才最清楚自己的身体,所以整整一个大三,除了专业课之外,便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中医的自学之中,从中医基础理论到中医诊断,从中药方剂到内科针灸,从历史医家著述,到中医四大经典,在不断的自学中也在不断的给自己开药,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时常出现一种情况就是刚去药店抓完药,突然脑子中蹦出‘哎呀,这次的配伍不太好啊,应该把什么换成什么。’的想法。就这样,脑子中便经常浮现出阴阳五行、气血津液、六经八纲、脏腑辨证等等一系列概念,日常关注的点也变成了曲黎敏、徐文兵、刘力红等等网络红人。与此同时,逃课也成了家常便饭,大一是按节逃课,现在是按周逃课,导致经常出现被取消考试资格的情况发生,回想起来也确是无奈,但是就在这种每天的上自习中,偶尔接触到了可以说改变我后来人生轨迹的几个人的著作,影响最为深远的便是克里希那穆提,整个人从里到外深深的为其思想所折服,从此便阴差阳错的打开了研究宗教的大门。(心理疗法与自我治疗)
曾几何时,佛教,道教等宗教,估计是被小时候家长或者家乡的整体意识所引导,觉得这些确如马克思所说一样: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但是此刻,整个思维模式的翻转令我无所适从,对旧有观念的冲击令我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发现了新大陆,害怕是怕失去旧领土。不过这种惶恐在稍后的几周大量阅读佛教知识后,便消失殆尽,从此,对宗教的认知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刚开始时,毕竟无很深入的研究,市面上流通最常见的佛教经典亦只如《金刚经》《无量寿经》《普门品》《法华经》等等。然而当翻开这些大乘经典之后,里面充满了神奇、不可思议的描述,对于一个标准理科生来说,我很难接受和信服。所以后来不断追问,便研究到了南传佛教,经过几周的研读《杂阿含经》等小乘经典后,便开始相信佛陀确实是悟到了人生的真实道理,然后佛将自己悟道的内容传给世人,这就是佛法。于是开始确信不疑,宗教里面确实是有人生真谛存在,以后,便在电脑里下载了大正藏和正统道藏的电子版,一有时间,便赶紧翻阅,但到后来,疑问又产生了,佛经中有时候充满了互相矛盾,令人很是怀疑的描述,尤其是一些祖师的事迹等,感觉神乎其神,不可理解,正如胡适所说:做学问要在不疑处有疑,做人要在有疑处不疑。于是便想从历史中找到答案,所以后来又系统看了宗教史,佛教道教史以及中国思想史,经过这个过程,以前的一些长期困惑的疑问终于解决了。(宗教初期)
然而即使经过几年的不断摸索,从西医中医,到心理哲学,再到禅宗丹道,甚至于后来的术数方技占卜算命等之后,似乎我当时的那个问题仍然没有解决,为了解决失眠,真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然而一路顺藤摸瓜,摸到现在仍然没有解决问题,失眠依旧存在,仍然在失眠的怪圈中循环,可以说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了。所以后来便停止工作,决定出去游荡,期望偶然的因缘能够解决失眠。所以后来便在寺庙、道观和川藏线上游荡了整整一年。(专研宗教)
但是,就在前几日,也就是开头说的2018-09-19这天,突然脑子里冒出来的一个很偶然的念头,一下子颠覆了以前自己大脑里已经构建起来的有如水泥般顽固的知识体系,与此同时失眠也从那天开始彻底终结了。
解决失眠的终极方法
一念之间就可解决失眠,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这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实。
顽固性失眠的根本原因是害怕失眠,为什么害怕失眠呢?因为所有的医生和健康类书籍都告诉我们失眠对人的危害很大(说实话我现在反而非常反感某些人在朋友圈或者群里面发的这些所谓的健康知识,很多人本来没事,被灌输了这些东西后反而出现了毛病),但恰恰就是这个知识,才是失眠的根本原因,正如禅宗所说:我眼本明,因师故瞎也。
失眠死循环鄙人认为这同佛家所说的轮回完全是一回事,完全是一个死循环,如:
善男子。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未出轮回而辨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譬如动目,能摇湛水。又如定眼。犹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亦复如是。 ---《圆觉经》
解决死循环类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解决问题,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不是问题,问题自然就解决了,有一首诗对这种状态描写的很生动:
秋风落叶乱为堆,扫尽还来千百回。一笑罢休闲处坐,任他着地自成灰。 --- 南怀瑾
如何认识到失眠不是问题呢?我就证明给你看:
1、失眠无非是醒着,醒着就是活着,活着怎么有害?把醒着当成生病是荒谬的;
2、失眠无害,因为醒着无害,把醒着当成有害是可笑的;
3、失眠无害,害怕失眠导致的焦虑才是有害;
4、失眠不是问题,把失眠当成问题而引发的解决失眠这个问题才是问题,这叫骑驴找驴,头上安头;
5、睡眠不会失去,失眠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就好比没人说自己失饿一样,饿是自然而然的反应,睡觉也是一样,都是自然而然,无需任何技巧,没有人能够战胜睡眠的力量,否则飞机火车上那些人怎么能睡着?
如果不信,可以做个试验:
挑一天的夜晚,自己告诉自己,我今晚就不睡觉了,我今夜的目标就是不睡觉,一定是要从心底里真的真的真的告诉自己我今晚就不睡觉了,而不是潜意识里期望睡着。做一晚上的试验就会明白,即使睡不着,第二天的精神状态依旧挺好。这就证明失眠无害,而焦虑才是有害,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当心里想着我今晚就不睡了的时候,99%的概率会睡着,这就好比人在火车飞机上一样,那么嘈杂的环境,因为内心没有期望睡着,结果反而是睡着了。这就叫有意者反远,无心者自近也。
有则公案如下:
有沙弥道信。年始十四。来礼祖曰。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祖曰。谁缚汝。曰无人缚。祖曰。何更求解脱乎。 --- 《指月录》
为何既难比登天,又易如反掌?------回到禅宗
道术架构简图(根据个人理解绘制,仅作参考)吾以为佛经三藏十二部虽浩若烟海,道经三洞四辅十二部亦汗牛充栋,更不用说四库全书之经史子集卷轶浩繁,然到终极处,不过亦讨论一道字尔,入道之途,概分为二,一为渐修,二为顿悟,然则虽说为二,实则为一,为方便故,强说为二也。
现以佛教为例,试析其思想,佛教粗分则有大小显密,细分则有禅律净密性相台贤,再若禅宗五家七宗,天台宗山家山外等等,支流极其众多,然而一言以蔽之,也无非为治心,其门派不同之原因,亦无非治心之方法有异也,例如唯识之五法三自性,天台宗之圆融三谛、一念三千与三法无差,华严宗之法界缘起、四法界、十玄门等,皆义理精微,然则若按禅宗之判教,皆为纲宗教下,独禅宗一系,直言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更指不立文字,教外别传。达摩东渡,六传至慧能大师,再至马祖道一、百丈怀海,一度结合中国本土之老庄,摇身一变,已跟印度之佛教大相迥异,乃印度之佛教与中国老庄思想之结合,实则已为中国之佛教也。若喻佛法为龙,则禅宗无异于为其眸子,禅宗于佛教,实则为画龙点睛之笔,佛教无禅宗,便如无眼龙,有形无神也。遂在禅宗眼中,一切措施皆是无事生事,一言治心,便落下乘,不治之治,乃根本治,也只有不治之治才是诸佛之正法眼藏,涅盘妙心,也才是实相无相,微妙法门。
世人皆知南顿北渐,岂不知南顿中亦兼教下,北渐中亦含宗门,如若偏执一端,则流弊生矣,遂有晦山戒显禅师之警示:
或曰:所贵乎禅者,以不立文字,不涉名言,超然独脱也。今纲宗一立,则名相纷烦,楷成格则,是增人情识益人知见而有实法可求也。聪明者必穿凿,愚鲁直益懵懂矣。真悟道者何贵于此乎?
曰:诸祖所以立纲宗者正为此也。主人公禅自谓无情识而浑乎情识也,自谓绝知见而纯是知见也,自谓无实法而认定一机一境,恰堕实法也。有临济七事、五家宗旨,用妙密钳锥以钩锥之、料拣之、划削之,而知见始消,情识始破,实法始忘矣。穷尽万法而不留一法,是真直捷;透尽诸门而不滞一门,是真孤竣;彻尽大法小法一切纲宗而骂除纲宗,是真独脱。而岂守系驴橛、倚断贯索、弄无尾巴猢狲之谓哉。
譬之行路者,历九州四海,遍名山大川,而仍归本处,忘尽途中影子,是真到家矣。又譬广学者,穷尽二酉,搜尽四库,穿贯天录石渠之藏而胸不留一字,是谓博通矣。使足未离跬步而眼空四海,毁天下之行远者;目未涉经史而空腹高心,呵天下之读书者,虽三尺童子知其背谬矣。但重根本而疑纲宗为葛藤为知见为实法者何以异是哉。
---《禅门锻炼说》
与失眠同样的道理,轮回不也如此乎?
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痴,百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