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雪的人 在林海中行走

你在夜晚变成一座隧道，一个村庄，

一行失踪的句子，一节车厢。

横亘在时间与我面前，一片模糊。

于是，我有意使头发倒流，流向你的耳朵。

一条条小路弯弯曲曲起来，

就替我完成了某种抵达。

                      —— 虚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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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19日，农历正月十五。

一整个冬天几乎没见到一片雪花，这个冬季在雨雪方面，似乎是过于吝啬了。空气里长时间飘荡着干燥沉郁的气息，远不及往年湿润有情怀。

东北的孩子到底是离不开雪的。

从前就说过，背井离乡数年，我很少想家，只有在每年十月底故乡初雪的时候，朋友圈被刷屏，才真真正正感觉出，此身在异乡，而心依然还是向着北方。

很久没更新文章，年前年后太忙了，也发生了很多事，几次险些见到生离死别。可能在我这个年纪，妄谈生死总显得轻佻，既没有阅历让我厚重，也没有心胸使我豁达。但是世界有时就是这样，借用一句很火的话，人生常常就是，未配妥剑，出门已是江湖。

我想我还是太惧怕时间的力量。

总有人说，不要怕，时间是良药。时间它到底是不是药，我不确定，我只知道，时间它是一把刀，是执权杖者，是无情本身。

青春可以转眼落地生根，可是已经白发的，日渐衰弱的人们，能不能稍微放慢一下脚步？十年修得同船渡，能否不这样轻易就远走？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 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 流不尽，许多愁。

书上说，春季是最容易情绪压抑的季节。春又近了。我竟然在雨水的节气里，才赶上第一场勉强像个样子的雪。它却根本不是我记忆里应该有的样子，没有漫天纷飞，也没有寒风凛冽。这个时节的雪，其实更像是雨雪混合物，是黏腻的，夹缠不清的，使人步履污浊湿滑，并不像个有事说事的汉子。我不喜欢。

可它好歹也是下了，再怎么样也叫雪。

就像那些奄奄一息的，毫无生气的人，也是生命。像那些苍老孱弱的，又一次从死亡线上逃回的人，也是生命。像那些身患隐疾，随时会离开的人，也是生命。

就像今天的天气，阴沉成这样，也是白昼。就像东北夏季常常会在午后出现雷暴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时刻，那也是白昼。

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

今天是新年第一个月圆的日子。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也企盼为故人送去的灯，能照亮他们去往来世的长路。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所以有些时刻会觉得，“节哀顺变”这样的词汇最无力。有些哀恸根本不可能节，伤口也不可能痊愈。一旦踏上被时间精心装饰过的陷阱，遮蔽物破损，人陡然落进去，永远是鲜血淋漓。

只是不再说，只是不肯言。

生命何其玄妙，却又何其脆弱。谁能想到，就在今天清早，我会忽然低血糖休克，几乎死去。正值壮年，没有什么疾病，也会不期然与死神擦肩而过。当时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恍惚已经看见了死神走近时，黑袍下摆投在地上的影子。

庆幸这么严重的一次低血糖发作正巧是在家里，如果是在上下班的路上，我现在很可能早就死透了。低血糖是真的会死人的，只是我不爱吃糖，包里从不准备。从今以后这个习惯也得改一改了，常备糖果巧克力，救命良药。

所以谁会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珍惜我们相知守望的每一个时刻，否则有一天你的心会破碎，而人们依然正常生活。

看雪的人在林海中行走，怀揣胆量，一面是薄暮，一面是极光。

就像我们在人世间行走，一面是深恩，一面是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