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
秦至,你说过的,说会一直在的是你,先放弃的也是你,现在回头的也是你,你说我真的就那么下贱吗?你说走就走,说回头就回头,我就必须要在这接着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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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野早就失去了所有,即使他现在拥有的东西数不胜数,是的,父母留下来的钱财多得要死,洲野可能几辈子都花不完,但是这又如何呢?十八岁那年的一场车祸夺走了他前半生里最重要的三个人,父亲母亲,以及刚刚八岁的弟弟,人生可能就是这样,在你觉得最圆满的时候给你狠狠一击,把你的所有美好幻想敲得支离破碎,但是却又偏偏给你留下贱命一条,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得,绝望得无可奈何。
川藏线上,孤零零的停着一辆普拉多,飞驰的车队看到不远处小坡上的车时,减下速来,不多时,车队前几辆车都靠路边停了下来,领头车里的陈浩下车跑到坡顶看了看,坡下边的路被几块大石头堵住了,陈浩掏出对讲和车队的人说明情况。秦至听着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伸手将眼睛上的小熊维尼的眼罩扯了下来丢在了座位上,驾驶位上的林骁听见动静,看了一眼后视镜,秦至已经坐起身来了,“......把障碍先清一清吧,开了那么长时间了,大家正好停一停歇歇,秦至也醒了......”秦至搓了搓脸,“秦哥,耗子他们说前边路上有石头,过不去,应该是昨天下雨的时候塌方了,就在前边,石头有点大,绕不了路,得把石头清掉。”林骁把情况说给秦至听,然后慢慢把车停在了路边的车队后边,“嗯。”秦至闷声回应了一下,然后开门下车。车队是在一个小坡上,石头在前边不远处下坡的路段上,坡顶上还停着另一辆车,秦至看了眼车牌,将要路过车辆时余光里出现一个靠着路边防护栏的黑色身影,黑色的马丁靴,黑色的直筒长裤显得双腿修长,黑色的防风服,黑色衣服里边搭着一件高领的米白色毛衣,左耳上有几枚银色耳钉,在太阳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整张脸被挡在了白色的口罩后边,眼睛被垂下的几缕黑发遮了遮,那人垂着头,看向手里握着的手机,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另一只手杵在身侧的防护栏上,整个人的姿态显得孤独而又安静,真正意义上的孤独、安静,秦至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走进站在坡顶的那群人里,和他们一起向坡下看去,几个大石头和着泥浆一起堵在了路中央,被堵的面积看着虽然大,但是仔细看的话只要把其中一个大石头挪开,再清理一下碎石泥堆就可以过去了,但是那块石头体积有点大,秦至皱了皱眉,挽起袖子招呼几人在石头边使劲推了推,石头丝毫不动,就在几人犯难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关门声传来,然后就是车辆的轰鸣声,一行人都抬起头来,那辆普拉多迅速掉了个头倒了下来,然后熄火停在了离石头一米远的地方,接着那个一身黑的人下了车,打开后备箱,从里边拿出了一把折叠铁锹和一捆登山绳,把一端缠在了拖车的那个挂钩上,然后用铁锹把横躺着的那个大石头上的泥土碎石都清理干净,拿着剩下的绳索将清理出来的那个石头绑了起来,然后回到车上,点火,踩油门,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那个石头一点点挪动起来,秦至抱着手在人群里看着挪动的石头挑了挑眉,其他人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了什么,秦至只听清了旁边陈浩的声音,在石头挪动后吼了句“我操,牛啊!”嗓门大的能震破耳膜,石头挪动了大概两米多的距离后,车停了下来,洲野下车走到车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跳刀,将车后边拴着的绳索割断,然后转身回到车上,调头,准备从那个石头缝里过去时,车前却多了个身影,洲野皱了皱眉停下车,有些不耐的看着那人,“谢谢你帮我们开路,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有时间请你吃饭。”洲野拿过一旁的手机,低头迅速打出了一行字:不是帮你们,不需要谢。然后把手机上抬给陈浩看,陈浩看着那行字,乐了,“该谢的,确实帮了我们,不想留联系方式的话好歹留个名字吧。”陈浩强硬的扒在车窗上,洲野又在手机上打了俩字:让开。可以说是够言简意赅了,但是陈浩还是笑嘻嘻的看着洲野,也没有将手拿下来,不远处站着的那群人好奇的盯着这边,有人吼了一声:“耗子,干嘛呢?”陈浩挥挥手,让他们先上车,洲野看着扒着自己车的这块狗皮膏药,又低头在手机上打了俩字,然后把手机杵到了陈浩的眼前,陈浩扫了眼上边的名字,然后开口到:“我叫陈浩,大家都叫我耗子。”说完这句话陈浩退到一旁,看着眼前的车慢慢穿过石头缝,然后突然向前边冲了出去,陈浩转身向车队跑了过去。
上车后看了眼后视镜然后迅速扭头,“秦哥,那小子真酷,名字也挺野的,但是好像是个哑巴,真可惜。”秦至躺在后排座椅上,一只手搭在脸上,挡住了眉眼,陈浩说完之后他淡淡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声音闷闷的,“秦哥,还难受啊?”秦至抬腿顶了顶驾驶座椅,“别废话,开车。”陈浩闭了嘴,发动车跟在车队后边。
其实一开始陈浩是和车队里一个胖胖的戴着条金链子的男生一辆车的,但是进入藏区前就感冒的秦至在入藏之后又有了高反,也不是不能开车,但是大家都不太放心,川藏线上有不少无人区,要是出点什么事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陈浩的车送去做了个冰梅粉的漆,想着给自己的爱车换个骚包的颜色自驾的时候才够拉风,结果因为没有登记换车本,爱车也上不了路,本来就对自己不能亲自开车跑跑川藏线这事有点遗憾,秦至生病下岗他就急吼吼的主动请缨当起了秦至的司机,秦至嫌他吵,跑去了林骁车上,刚刚林骁的车停在了最后边,秦至懒得过去了,又爬上车和陈浩一起。
到了拉萨,车队的人相继兴奋起来,一群人吵着闹着要去布达拉宫,对讲机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吵闹着,陈浩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想把秦至拖起来加入讨论队伍,秦至淡笑着捏起拳头对着陈浩,陈浩悻悻然松手继续和其他人讨论着。
秦至坐起来,一手杵在腿上手掌托着半边脸,眼睛向窗外看去,整个人看上去平静极了,和车队其他人的兴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人在布达拉宫前停下车,下车疯狂拍照,秦至也被从车上拖了下来,蔫蔫的站在队伍里和其他人一起拍照,拍完之后几人去了之前订的民宿,准备把车和物品先安置好,然后再去玩。
订的那个民宿在大昭寺附近,也就一两公里,很近。这个民宿名字叫枕离,院门旁摆着一块写着中文与藏文的牌匾,秦至跟在大家后边,抬眼打量着院内陈落,一栋三层高的木屋,木屋前的回廊挂着各式各样的经幡,随着风晃晃悠悠的摆动着,空气里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藏香气味,木屋前脸上用鲜亮的颜料图画着许多图案纹样,一眼看上去整个小院显得神秘而又宁静。
民宿老板在大家的吵嚷声中从一楼正中间的屋子里迎了出来,几人跟着老板去办了入住,然后各自收拾自己的物品。
秦至拿着东西打开房间门后就窝在了床上,车队里其他人想叫他一起出去转悠都被他回绝了,车队里秦至比较熟的就陈浩一个,其他人也就见过几面,都是陈浩的驴友,所以秦至去不去对大家都没什么影响,陈浩还发消息来安慰秦至,说会拍照片发给秦至看,让他好好歇着,秦至没理他,陈浩没一会就消停了。
秦至眯了一会,用手摸了摸额头,有些烫,鼻子也很堵,难受得睡不着,秦至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往楼下走,想出去找个药店或者诊所看看,刚下楼就看到回廊里站了个人,一身黑,戴着银色耳钉,这次没有戴口罩,整张脸都露出来了,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双丹凤眼,肤色白得不像话,整张脸显得惊艳极了。民宿老板蹲着地上不知道摆弄着些什么,他就半靠在柱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秦至盯着看了一会,抬腿走了过去,老板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秦至一眼,笑眯眯的开口。
“你朋友他们去布达拉宫了,我还以为你也去了。”
秦至捏了捏有些痒的鼻子,“有点不舒服,就没去。大叔,这附近有没有药店或者诊所?”
“有啊,”老板站起来指了指院门,“离这两三条街有个小诊所,洲野你带他去。”
秦至惊讶的看了洲野一眼,然后摆了摆手。
“不用了叔,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
“没事没事,就让他带你去,反正他也没事干。”
本来靠着柱子表情淡淡的洲野皱了皱眉,瞥了一眼秦至,没作声,只是抬腿往外边走,老板朝着秦至挥挥手,让他跟着洲野,秦至双手插兜有些尴尬的跟着洲野往外走。
大夫给秦至开了点药,又给他打了点滴,打完针时太阳都要下山了。秦至刚从诊所出来就看见在门口小凳子上团着坐着的洲野,他没有玩手机,左耳里塞着一只耳机,静静的坐着看着对街墙角边的两只打闹的小猫,夕阳在他身上撒下一片暖暖的余晖,整个人像被镀了一层金衣一样。
秦至走到他旁边,喊了他一声,洲野没应。
“走吧,回去了。”
洲野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懒洋洋的靠在了椅背上,缓缓开口。
“我不回去,不用管我。”
秦至听见他的声音,一时间愣了愣。
“你会说话啊?”
洲野一脸平静,没有接话。
“那我回去了。”
秦至转身抬腿走了出去,走了几步洲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走反了,这边。”
秦至回过身,看见洲野已经站起来朝着相反方向走了,秦至又忙跟上洲野,两人沉默着在几条胡同里绕了绕,就回到了民宿,秦至一进门就听见陈浩和林骁站在回廊里喊自己。
“秦哥,来吃饭了!”
秦至笑着朝那边走去,洲野踩着回廊外的草地进了办理入住的那个屋子,陈浩看见洲野还有几分惊讶,秦至刚坐下陈浩就凑了来。
“秦哥,他怎么也在这?你还和他出去了?”
“嗯,出去转了转,他好像和老板关系不错,老板让他给我带路。”
“哦。”陈浩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