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十岁:破碎
在我大一下时,我开始交一些笔友。
每天手写或用手机备忘录给人写一些日常分享,有时也会根据对方给我分享的事情写一些安慰对方的随笔。
还记得某段时间,我最常写的话题就是我和王叙之间的隔阂了。
自从那次新生辩论评委之争后,我和他的冲突越来越多。
我发现,他有一种我形容不上来的,胜负欲过强的掌控欲。以前我不争不抢,话少事也少,所以我们关系很好。但当学长学姐们离开之后,我解放了自己的本性。
我也要强,我也有掌控欲,我迫切地希望我们能够夺回属于我们的冠军,我不再掩藏自己的锋芒,于是我和他在交谈之间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小纠纷。
我那时很纠结,因为我觉得辩论队的人对我都很好,就像是罗屹学长曾跟我们说的“辩论队是你的家”,我总是不希望闹掰的。
准备校辩论初赛时,我和另一个人杜峰中需要出一个四辩,于是我问他:“咱们谁上?”
上场和不上场的准备方式是不同的。我这个人比较功利,如果上场,我会写很多的分析,如果不上,则会摆烂很多。
杜峰回答我:“你上吧。”
于是我上课下课都在准备。
上场前一周,某晚,我在上选修课,他们让我提前去会议室商量比赛,王叙也在其中热情地催了两句。
其实那几天我和王叙关系有点僵。
本来还觉得,我们吵架了,要好几天不说话,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不禁有点开心,立马就支棱起来了。
我煎熬地等到下课,最后我几乎是跑过去的,路上还崴了脚。
当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我一去,到我常坐的那个单人椅上坐下,领队当着我宣布了上场名单。
名单里没有我。
我准备了好久。
这样的结果和上次我们输比赛的场景很像,我不上场……就和上次不上场一样。我看着别人宣布我们的失败,什么都做不了。
我突然难受地没有说话,既为了自己的准备付诸东流,也为了心中那抹沉重的恐慌。
如果我们输了,而我又没上......我的心底隐隐叫嚣着贺之洲的名字。
我和他最后的一点联系也会断了。
领队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回答,算作定下了。
然后王叙转过椅子,靠过来直直地盯着我,说:“江春来,我谨代表辩论队跟你说一件事。”
他……叫了我的全名。
我迷茫地看着他。
他说:“我必须要提醒你,你得注意你跟我们是一体的,之前我们一起回寝室的那天,你把我们准备再次招人的事情跟下一届的说了。”
我问:“他们跟我们是一个队啊,为什么不能说?”
王叙继续说:“不一样,他们是新来的,至少目前,我们还不是一个整体。”
我说:“好吧,我之前不知道。”
然后我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
我感觉到大家都在看我,而我冷战的对象正在居高临下地批评我...代表辩论队批评我...
这种念头在我的脑中疯狂蔓延,我感觉我有点撑不住了。
王叙说:“还有我也想跟你说,你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
我脑子发懵,后来说的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
我只感觉很难受,很想逃。
被临时换下场的失望、被正在冷战的人占据道德高点指责、被喜欢的伙伴们集体讨厌,这对一向清高的我来说无异于噩梦。
王叙最后说:“你听懂了吗?”
我开不了口,只是低着头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挎包带子。
我其实是一个很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除了咬住自己的唇拖延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叙说:“你说话呀。”
我还是不说话。
突然发生了这么多糟糕的事,我有点想哭。
他很生气的样子,表情很难看。
于是我艰涩又嘲讽地吐出几个字:“我、不想......和你......说。”
王叙的表情瞬间从不耐烦变成了垮塌的白。
我忍不住了,拿起包和手机,动作仓促地要离开。
我想着,至少别在这里哭出来。
走到门口时,我听见王叙在我背后落下一句“慢走不送”,刺激得我即刻掉下眼泪。
我边走边掏出手机点了退群。
那一天,是我人生中哭得最久的一次,没有之一。从出门到下楼,到湖边,到回寝室,到熄灯,到凌晨三四点......
我刚下楼就去了湖边,王柠接到我的消息过来陪我,给我带了一包纸。
我就那么鼻涕眼泪一起流,刚擦干净就去抱王柠,抱完又开始下一波。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原本是对我很好的人,我不会直到现在都还纠结计较。
正是因为曾经有过很好的相处、美好的期待,才会让我在遇到这种事时毫无心理承受能力。
要怎么办呢,我开始疯狂想一件事——
我离开了,代表我无法陪着他们去见证决赛。
代表...我想正当地见贺之洲最后一面也做不到。
剧烈的复杂情绪使我恨上了他们,我恨他们在我离开退群后无动于衷,我恨他们连问我一句都没有。
可是在恨的过程中,我也产生了巨大的困惑和迷茫。
他们不是那些没有理智的、不讲道理的路人甲,他们有理智有判断力,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可能是我哪里考虑不周,可能是我确实像他们说的注意不到集体利益,只想着自己。
但即便是有什么原因,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找我、问我退出的理由。
那一天,在我晚到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为什么我一去大家都那么奇怪。
还有王叙说的那一句——“我谨代表辩论队告诉你”。
这就像一个谜团折磨着我。
最后,是远在另一个校区的罗屹学长来问我发生了什么。学长还是那么温柔,他会哄着我,可是,已经没用了。
当伤疤出现的那一刻,就算有各种误会,总要有人为此买单。
......
后来我还是低头了,我架不住自己那颗想要去见证决赛的心,我害怕自己后悔。
我重新回到了辩论队。
即便是貌合神离。
我也要回去。
还记得中途有一场比赛,我自己一个人偷偷去看。贺之洲却意外地出现,我吓得不行,我没有做好和他们见面的准备。
但不论如何,我怎么忍得住不见贺之洲呢。
我还是去了辩论队,没有开门,我在门口蹲着等了好久。
后来我知道他们去吃烧烤了,说准备吃完就回去。
我一路奔跑。
冒着雨。
我很感谢给了我这样一个天气,至少当我不自觉地流泪时,我不用狼狈去擦拭。
贺之洲见到我时,和曾经一样,跟我打招呼。他说:“Hello,念念。”
几个字符,治愈了当时我的一切悲伤。
我们拍了合照,贺之洲站在我身后。我没话找话说了一句:“我真矮啊。”
他说:“我也矮。”
瞎说,明明比我高了快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