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螺蛳

春天，什么都是新的，新茶，新叶，新柳……走到菜市场，蔬菜也都是新鲜的，它们整整齐齐地躺在塑料台上，等待顾客的检阅。

菜场两楼是卖水产的摊位，除了一年四季都会有的鱼类、贝壳类，还有些季节性的水产，比如螺蛳。常吃螺蛳的人都知道，清明之前的螺蛳味道最为鲜美。但不等于过了清明后螺蛳不能吃。主要的差别就是螺蛳尾部的小螺蛳多少。清明后，小螺蛳明显增多，吃起来有满嘴的小沙砾，口感很是不好。

其实不管清明前还是清明后，由于螺蛳的生活环境使然，含有泥沙也难以避免。如果你买的是没有剪去屁股的螺蛳，回家都得养一天，让它吐吐沙。为了让螺蛳催吐泥沙，各家有各家的高招。有人喜欢在养螺蛳的盆里滴几滴麻油或菜油，也有的说在养螺蛳的盆里放一把铁制菜刀，利用铁锈味让螺蛳吐泥沙。

到了第二天，用钢丝钳把螺蛳屁股剪掉，当然剪完后的螺蛳还会蠕动。早上剪，晚上做菜正好。螺蛳常见的做法有红烧麻辣爆炒，也有在油里翻炒几下，放点盐巴，加点水同时放几段韭菜叶子，煮上几分钟即可。螺蛳不能煮的时间太长，蛋白质高温下长久煮，会使蛋白质变性太过，肉质变老，吃起来肉质很柴，就吃不到螺蛳应有的鲜美。

当然吃螺蛳也是一门功夫。有人用筷子夹起螺蛳，把螺蛳的头部放在嘴边轻轻一嘬，美味的螺蛳肉就跑进他的嘴里，咀嚼一下就可以品尝螺蛳鲜美的味道。但如果你不会嘬，那有时就很狼狈。人家一个一个轻巧地吃着，你自己费劲力气就是嘬不出螺蛳肉。一会儿脑门上汗也开始流下来，可就是无济于事。所以小时候，母亲在吃螺蛳时总喜欢手里拿一根绣花针，用它来挑螺蛳肉。如今没必要用绣花针了，用一根牙签就可以。

其实，吃螺蛳最有感觉的应该是夏天。大学期间，离校门口不远就有夜排档。在应急灯下，店主熟练地炒着螺蛳，不一会儿香辣味的螺蛳上桌。那夜排档特有的氛围，给上海郊区的夜市留下一道独特风景。你可以叫上三五知己，点上几瓶冰镇啤酒，嘬着螺蛳，聊着天南海北。这感觉比起现在玩游戏，酒店聚餐更有那种与生俱来的侠气。如今这样的夜排档早就消失，但每逢夏天走过校门总会想起当年夜排档的气势。

螺蛳好吃，抓螺蛳可没有那么方便。最好的螺蛳叫青壳螺蛳，外壳有点绿莹莹的感觉。还有一种螺蛳的外壳颜色就比较杂乱，黑乎乎也有，带白色斑点的也有，外壳比较硬。拿在手里总感觉有点不卫生。曾经天真以为，把螺蛳壳倒在湖边，重新再会有螺蛳在里面长大。如今想来还感觉搞笑，这是螺蛳又不是寄居蟹，怎么可能再会有？

一般家里吃螺蛳也不难，走到自家的水桥边，顺着水桥的桥面往水下摸去，在这个“桥面”的反面，即泡在水里的那一面，往往会附着着不少螺蛳。再沿着桥墩（一般就是几个木棍）往下摸，也可以有不少收获。夏天，在河里游泳洗澡时，顺便就可以把明天的小菜搞定。但如果需要大量的螺蛳，那就需要一种专门的工具，三角抄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前方固定着一个呈三角形的网兜。使用时，顺着河滩淤泥往河中心推去。螺蛳一般就在河滩的淤泥上生活，你沿着淤泥往前推送，就等于把螺蛳推进了三角网中。推到了一定距离，往回拖动，顺势在河水里清洗三角网。运气好的话，就可以看到网底有你想要的螺蛳。当年我家后面的荷花沟，每逢春天来临，隔三差五就会有扛着三角抄网的人在河边忙碌。

“师傅，这螺蛳几钿一斤？”来水产区买东西的人看到螺蛳总会问一句。“五块八！”摊主总是热情回答。买上两三斤回去炒一下，来上一瓶啤酒找找年轻时的感觉也不错。螺蛳并不能吃饱，吃螺蛳就是有一种腔调，有一种感觉。

2020.4.21晨起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