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和她的三个男人
人们都说阿秋真是好福气,死了个水生又来了个水生,半辈子一张床睡了三个男人,真是命好!
01
村里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新洋房,好不气派。独独阿秋家的土砖房矮矮地夹在这些洋房的中间,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
阿秋是村里出了名的“懒婆娘”,双抢时节,天刚麻麻亮大家就都下地干活了。太阳透过瓦缝晒到阿秋的床上,她还呼呼大睡。床上的床罩被单都盖成了酱油色也没见阿秋换下洗过,那张有条腿矮了一截的饭桌上堆起来的饭碗有半米高,苍蝇四处飞来飞去。有时飞到阿秋的脸上,睡梦中的阿秋一个巴掌拍在脸上打死了,翻过身继续睡。
村里人都说阿秋好福气,这半辈子好吃好喝日子舒坦着呢。也有人说阿秋命好,才活了半辈子却在一张床上睡了三个男人。
阿秋是外县嫁到我们村的,尖下巴薄嘴唇小眼睛,细细瘦瘦的,走起路来有些外八字,说起话来有点结巴,特别是急起来的时候满脸涨得通红话更是说不清了。
阿秋和水生生了一儿一女,水生憨厚老实又勤快,还是个木匠。那些年水生给村里人不是打口木箱就是打个衣柜,活没少揽,钱也没少挣,但钱都不在他的口袋里过夜。水生挣下了钱,阿秋都搜刮了去,买吃买喝买穿,家里却没件像样的家具。
后来开始流行买新式家具,门窗也都是铝合金的了。木匠不吃香了,水生没了生意。好在有一身的力气,水生去了镇上的预制场抬预制板。
谁也没想到这活计有天会要了水生的命。有天出工不小心,水生被一米长的钢筋从背部插穿了整个胸部,当场死亡。预制场赔了二十万给阿秋,作为孩子的教育费以及一家三口的生活费。
村里人都开始为阿秋今后的生活发愁,毕竟孤儿寡母没个依靠,想着阿秋这下应该会好好过日子了吧。“皇上不急太监急”,阿秋的日子过得像那活水里的鱼,更自在滋润了。
阿秋拿着这笔抚恤金照样每天吃吃喝喝,早上家里不开火上街吃去了,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花蝴蝶一样。
02
没过两年,阿秋的家里多了个男人,高大壮实有些跛足年纪也比阿秋大出许多,看着挺老实。这个男人究竟是媒妁之言来了村里还是怎的,已经没人说得清。他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村里,成了阿秋的第二个男人,人们都称他“瘸子”。
村里人都说阿秋真是好福气,死了个水生又来了男人伺候他,说到底阿秋还是太年轻哪耐得住长夜漫漫的寂寞啊!
但谁也没想到“瘸子”将她治得服服帖帖,阿秋开始下地干活了,早上烟囱里也开始冒起了青烟,身上的衣服也不再那么新了。
再过了没多久,阿秋家里总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尖叫哭嚎声。附近的人们赶到阿秋的家里,原来这个男人拿着棍子在修理阿秋了。毕竟人家的家务事外人不好插手,人们拉过几次架又都散去了。
人们都说阿秋的好日子这下到头了,也有人说是该有个人来好好管管阿秋了。
后来晚上从阿秋家里传来的哭嚎一次比一次惨烈,人们都说:“阿秋又挨打了!”
后来阿秋逢人就说自己被“瘸子”打了,说“瘸子”不给她钱用,还把水生的抚恤金骗走了。烈日头底下,阿秋站在水田里腰弯成了一张弓,揩汗的间隙偶尔对着天一阵叫喊,求老天开开眼。
后来阿秋的胳膊腿上总有一道一道的血印子,有些还没淤青还没散又添了新的。村里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家合力将这个男人赶出了村子。
这是阿秋在这张床上睡过的第二个男人,他再没有出现过。
人们想阿秋吃了苦头,这下总该踏实过日子了,不会再招男人了吧!但阿秋的生活像电视剧一样推陈出新,人们永远猜不中结尾。
03
阿秋家里又来了个男人,瘦瘦小小的和阿秋差不多身量,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只有半截。人们想这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应该打不过阿秋了,人们都在猜想阿秋这下该享福还是遭殃呢?
阿秋又开始睡到日晒三竿,桌上的碗又开始摞起来半米高,又开始穿得花蝴蝶一样了,她家的烟囱早上又开始不冒烟了。
有时候这个瘦小的男人端着一盆衣服到村前的小河里洗,阿秋站在旁边磕着瓜子。有人说阿秋来月事的内裤都是这个男人洗的,村里有的女人羡慕她的好福气,有的朝旁边啐了一口,翻个白眼骂几句“真是不要脸,不守妇道!”
没两年,阿秋的女儿出嫁了。听人说,她女儿不仅和阿秋样貌生得一样连为人处世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婆家常常上门来叫苦骂娘。阿秋的儿子也早去了外地打工,好些年没回过家了。
阿秋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斜眯着眼吸进一口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来,右手抓了一张二饼,大喊一声“胡了!”田里的稗草长得和稻子一样高,饭桌上的苍蝇飞来飞去,落到酱油色的床单上,屋顶的瓦片松落了一块,砸在水生的遗像前,摔个稀巴烂……
人们都说阿秋真是好福气,死了个水生又来了个水生,半辈子一张床睡了三个男人,真是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