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味道

    落霞收起余晖，和星星道声晚安。

    入秋后，夜渐渐变凉。屋后小池塘里还有蛙鸣，这许是秋天最后的交响曲了吧。过两日便是中秋了，离家这些年，算算日子，十一年未曾侍奉双亲，欢度佳节了。夜里的风摇得窗户嘎吱作响，桌上的台灯不知何时落了灰，许是昨天吧，或者，很久以前。我泡了杯茶，这是朋友从福建带来的，说是家乡茶，要我尝尝，兴许是很久不曾尝过家乡味，我便欣然接受了。

    那日和朋友聊了许久，听他说，今年中秋还得回老家过，又是一笔花销，没办法，老人孩子都在家里，再忙也得回去；眉宇间的苦涩，像极了杯中的茶叶；纵然开水冲泡后焕发生机，也断不似刚摘时那般翠绿了。简单吃了餐便饭，寒暄几句，他便回去了。

    夜更深了，我关上屋子里发黄的灯，熟悉地摸到窗户边，按了几次开关，台灯才亮起来。这盏灯跟着我走南闯北也有些年头了，从中学到现在，修了好几次，没舍得扔。总归还能发光，便留着吧。我提起笔，原是想着写些什么，却不知该写什么好。大约坐了半个钟头，一抹清冷的光洒向我的桌面，月亮出来了。临近中秋，月亮愈发圆了，明晃晃的高悬在天空。那光线像一枚老式手电，柔柔的，为远路人照亮前方的路。偶然望见邻居紧闭的窗户，想来她也回家了吧。回过神来，顿觉腹内空空，才想起还没吃晚饭。下了面条，胡乱吃了一些，又冲了杯热茶，坐到桌前。都说年轻人不爱喝茶，我反是觉得挺好喝的，且不说提神，秋天的夜里，捧一杯在手里，那暖意，直击心灵。茶香充斥在屋子里，清新怡然。记得父亲从前也爱喝茶，手里有好茶叶的时候，便留着，等姊妹几个回家，他再得意地掏出宝贝。那时候故乡的味道，是茶叶的香。

    自父亲走后，学业和工作的原因，便回去得少了。如今母亲一人在老家，怎么劝都不愿进城住，便也随了她的心。昨日通电话，说是山边的枣子已经熟透了，今年大家伙都是好收成。童年摘枣晒枣的情形历历在目，故乡的山边有许多枣子树，说是以前村子里的老人种的，几十年来，全村人一起收枣又一起养树。枣树林近乎成了村子的心脏，关联着每家每户。不会有人因为几颗枣而闹上矛盾，大家需要多少收多少，收不完的，卖了换成粮油分给大家。金色的夕阳下，每家每户门前一片红彤彤，老人忙着翻枣，孩童嬉戏打闹，那时候故乡的味道，是枣子的甜。

    村子里的人们收完枣子，已是深秋了，这时候地里的辣椒已经收得差不多了。零零星星还能摘上两小筐，每年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带着我们姊妹几个到地里收这最后一批辣椒。村里的老人都管这最后一批辣椒叫“泥鳅辣”，言外之意是说这些辣椒像小泥鳅一样长不大。“泥鳅辣”收回家，母亲亲自挑选较好的部分，制成各种味道的辣酱，其余的过热水后风干保存。母亲制辣酱的手艺是数一数二的，别家的放久了会坏，母亲做的越放越新鲜可口。故乡地处西南，大家都爱吃辣，吃早粉时，放上一勺辣酱，淋上热油撒上葱花；色香味俱全。一家人坐在一起，土泥砖砌成的小厨房里，萦绕着童年最美好的味道。那时候故乡的味道，是辣酱的辣。

    离家多年，故乡的味道却记忆犹新，他乡纵然繁花似锦，故乡的青砖白瓦和潺潺小溪才是内心深处的真。“羽翼未丰者，凡有鸿鹄志，乘风上青云。”我想，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时，我的故乡，一定静静屹立地在那苍翠的群山深处，伴着袅袅炊烟，像一位慈祥的长者，等待着远飞的鸟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