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子与搓澡人

      一根十几米高的圆铁柱子烟囱高高地直立在一片房子中间，当天还没亮或者是天快黑的时候，烟囱管子里冒着污浊的烟气冲向天空的时候，人就知道澡堂子的水要烧热了。乡庄里的冬季，十天半个月洗上一次澡是正常的规律，能够找到机会泡上二十分钟，找个搓澡人，体会一阶段来难得的休闲，十分惬意。小时候父亲带着我和弟弟，或是凌晨或是晚上，洗完澡后回来，母亲总会笑着夸一句：“变白了。”现在想起来极其温馨……

      “逍遥浴池，现在开池，逍遥浴池，现在开池……”一个从直线距离三里路远的浴池广播里发出的声音一直响彻周围，人们就知道可以去洗澡了。于是就摸着黑，穿上线衣，棉裤和棉鞋准备出发。

      和夏天不一样，洗澡堂子只有在冬天才开。凌晨四五点钟的天并没有亮，寒冬的早晨，想用最清澈的水洗澡，就必须提早到凌晨起床，凌晨出发，凌晨就到。一路上或是骑着车子，或是步行而去，等洗完了澡，在寒冷北风中的大街边，已经有了摆好的早饭摊子：油煎卷子、麻糊汤、烧饼、油蛤蟆、油条、豆浆……澡后一餐，身体热了起来，后面就是一天生活的开始了。

      澡堂子在街东头的南北向街的北段，从北段向南是十字路口，十字路口会有早点摊子，发往城里的公交车站也在十字路口处。一个外墙上有一米浅绿两米白色粉刷的院落里，就是澡堂子的所在。逍遥浴池是记上时间最久的，也是目前还能留存下来的，街西头的休闲浴池，开了一些年月，就停止了，街东头的光明浴池，也经历过红火的时光，但是还是被淘汰，老大队部旁边的澡堂子，因为县道修路，阻碍的路线，即使里面有小卖部，也连同小卖部关门了。逍遥浴池见证了浴池的沧桑发展历史，在竞争中不断优化自己，才留存了下来。

      进入大门里是穿户客厅，客厅左右两侧分别有一间房子。左侧的房子有一张床，应该是住家式的主人家老人的房间，右侧就是经营澡堂的铺子，门口售卖洗头膏，搓澡巾，唯一免费的就是公共使用的毛巾。这从未消过毒的毛巾，恰恰与医生的次次消毒的针头成了两个极端的事例。过了厅廊，便进入院子了，被毯子挡住的是两扇门，一扇连着一间，一个男浴池，一个女浴池，离大门近的是男浴池，离火炉放近的是女浴池。门上装着拉伸弹簧的门，进里面去，顿时就会感到一股黑暗伴随着一股湿气扑面而来，这里就是澡堂的过渡间了再往里进一次门，才到了更衣间。

      说是更衣间，其实是很宽敞的。

      中间一条走道，两侧都是小床，小床靠墙的一端是翘起的斜坡，洗澡的人洗完了躺下休息的时候，就可以当做枕头了。就像普通火车上的走道和座位的位置一样，每个小床间还有间隔，小床的床头放着床头柜，方便放置随身的东西。一个长方形的房间每边摆着十几张小床，有的是两张相连，有的是三张相连，有的是一张单独处着。这张床的床肚子制作成了柜子，里面可以装衣服和鞋，如果有贵重的东西，就可以在进来之前免费租上一把锁，锁住自己的东西。

      床头的墙展现着被水蒸过的白色，上端便是一扇小小的可动窗户，只是窗户并不会跟窗的数量相等，能达到通风的目的就够了。

      再往里进，就是浴池。两个大小相当的池子，总是一个满装着水，一个空到见底。装满的池子里就是洗澡的地方，没有水的是备用池子，甚至还会有被扔的袋装洗头膏的袋子。在澡堂的池子不贴墙的地方，便会有淋浴喷涂靠在墙边，喷头的管道排列着靠在墙上，连接着外面，里面的人，在洗头冲洗专用地方，就坦诚相见。空气氤氲，水汽弥漫这整间澡堂，在淋浴和水池中间的空地上有一个像床一样的架子，这就是搓澡专用的了。人躺在床上，搓澡人站在旁边。

      当走出去之前，门口左侧会有一面镜子，镜子两旁用绳子拴着两个梳子，出去之前，可以整理一下发型吧，别太乱了。

      很多的设施都在变化更新的时候，洗澡堂子也是一样。搓澡用的床是后来才出现的，最开始干脆连床都没有：直接坐在水池的沿上，冲着也方便。后来服务的更好，为了躺得更舒服，连床也安装上了。不少的澡堂子重新建造，新装了衣柜，配置了空调，不仅有梳子，还有吹风机，只是不再提供毛巾。澡堂子的经营铺子卖更多的东西，有洗澡备用的，有吃的，逐渐丰富，甚至就在门面上兼开了一个小卖部，成了外面小店，里面澡堂的形式。

      每个集上有都会至少两个浴池，并都会开在路边。开在路边上的澡堂子，总不会辜负了绝佳的位置，冬季的寒冷，总是催人去澡堂子最大的原因。

      想到这里，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诚信的故事。有次要去集上洗澡，前一天我和弟弟去村支书家里买澡票，一块钱一张，花了两块钱。村支书家的拿着打印好的一沓澡票撕了两张，却被弟弟发现给了三张，弟弟便说着多给了，又撕下来那多的一张，还了回去。相视一笑的时候，也赢得村支书老的的夸赞。这是发生在两个世纪交接的时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