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四十二-一个韭菜的自白

疫情期间静下心来仔细读了几部投资经典-《漫步华尔街》、《彼得林奇的成功投资》、《战胜华尔街》、《滚雪球》、《穷查理宝典》等，也终于理清了自己失败的投资经历。接下来就好好自我总结一下，希望自己能引以为戒，养成真正的价值投资习惯。

2005年底的时候，也就是30岁生日之际，我有些厌倦了创业和国际矿产贸易的波折。往前数的那些年，我大部分时间需要飞往世界各地，与形形色色的生意人打交道。每一天早上醒来，我都要恍惚一下，才能确定自己在哪个国家。30岁了，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人生有各种各样的活法，商业应该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才对。也许大多数人都觉得30岁才应该是创业的起点，但我还是决定暂时远离生意，好好思考一下人生真正的意义。当然，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坐吃山空啊，于是我想到了金融投资，也因此开启了一段韭菜的历程。

一：我当韭菜的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阶段，啥都敢做，没有任何章法。我当时除了股票以外，还做金属期货、农产品期货、外汇买卖、涡轮、基金和股权投资，基本上覆盖了所有的金融投资领域。现在回想一下那个阶段，已经不是用“愚蠢”可以形容的了。我所涉及的任何一项金融投资，都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经验学习。但是我居然在对于金融几乎一窍不通的情况下，把创业辛苦多年赚取的白花花的银子全都扔进了根本不熟悉的行业。而我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金融机构的大客户经理花十分钟时间给我展示的曲线图和行业分析。在这么做的第一年里，因为整体市场比较好，我居然还赚到了钱，这也让我把更多的钱投入其中。我在夏威夷的沙滩上晒着太阳，这时候客户经理打电话过来，告诉我基金已经有20%的收益了，要不要抛掉。我淡定的说继续留着，然后吹了一个口哨，不动声色的在沙滩上悠闲的躺着，大有远离江湖纷争的剑客归隐田园的淡定。当然，结局是必然的，我买的所有金融产品最后都是亏损的。期货和涡轮直接清零、股票腰斩，基金也损失惨重，我充分贡献了一个韭菜能做的一切。至于历程，基本也是典型的韭菜型。市场刚开始上涨的时候不敢买，涨起来以后用小资金试探，后来大涨了以后投入更多的钱，在市场最疯狂的时候全资买入。然后，市场小幅下跌的时候舍不得卖，大跌的时候卖不掉，直到最后血本无归。所有的投资常识都会告诉我们投资最基本的前提是了解你的投资标的，但那时候我基本连市盈率和市净率都搞不清楚，还停留在3块钱的股票比30块钱便宜的认知阶段。我会因为饭局中某人的一句话就去买入一家公司的股票，也会因为某条报纸夹缝的投资观点就用五倍杠杆买入金属或者农产品期货。如此愚蠢的投资居然在2006到2007年是赚钱的，可见市场好的时候猪都能飞起来。但2007下半年的次贷危机让一切回到了原点，我终于在潮水褪去的时候难逃裸泳的现报。

第二个阶段是专注二级市场，但追涨杀跌，而且还是忍不住会用杠杆。2007年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没碰金融投资，而是到处户外旅行。后来偶然认识了几位“投资大咖”，和他们聊完之后，我觉得期货和涡轮风险实在太大了，但二级市场应该是风险可控的吧？何况中国股市的整体估值并不高，于是我又开始把钱投入A股和港股。这个阶段我小心了很多，不敢什么股票都买，也基本上会花点时间看F10，关注市盈率和市净率。但这个阶段最核心的问题，是自己并不是真正了解所投资的公司，也不懂如何研究上市公司，还是试图捕捉市场的热点。面对热点公司，在低估的时候并不敢进入，而是在市场已经追捧的情况下才敢买入，这其实已经犯了追涨杀跌的大忌。而每次股市波动，由于我总是买在高位，所以自然又会下跌。如果在股市波动中不动摇，其实最后还是有收益的，但我又在市场上涨的时候不自觉的加了杠杆。2015年股灾的时候，加了杠杆的我差一点又血本无归了，还好所选股票并不是题材股，跌幅也不是很大，最后认赔离场，算是勉强保了个本。

第三个阶段是长期持有的伪价值投资阶段。2015年之后，我下定决心要做价值投资，买入股票坚决不动。我开始研究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但仅限于收入、利润、市盈率等基本信息，根本不懂得不同类别的上市公司有不同的估值系统，所以说到底我还是一颗韭菜。市场也好像跟我开玩笑一样，我买入的股票数年不涨，但一旦我卖出就开始疯狂上涨。于是我开始怀疑是风水问题，尤其是一位风水师说了我没有偏财运之后。我找到一位做过庄的朋友聊天，他听了我的描述之后笑了笑，说我带你看个东西。于是我跟他走进了一个满是电脑的房间，一屋子的年轻人都在电脑前不停地计算着什么。看到我一脸懵逼的样子，朋友说这些年轻人都是世界上最好大学数学系的毕业生，我高薪聘用的。他们正在计算的这个系统很复杂，简单说就是股票的涨跌看似没有规律，其实是有规律的。一只股票在涨到什么价位会有散户大量跟进、而跌到什么价位会有散户卖出、再跌到什么价位散户会捂在手里坚决不卖，所有的这一切根据人性的从众心理和大数据模拟都是可以计算出来的，这些数学系的高材生每天都在帮我计算，你怎么能跟他们博弈？那一刻我彻底傻眼了，我之所以买入股票不涨而抛了又大涨，原来一切都是被庄家“算计”的。临别的时候朋友告诉我，股票要想赚钱，就不能当散户。或者说，不能有散户思维，否则永远是韭菜。而不当散户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真正了解并认真研究你所投资的公司。

二：价值投资的核心是业绩

从这时候开始，我才彻底明白不认真学习投资而去投资，就好比不会开枪的战士扛起枪加入冲锋队一样，结局只有死路一条。正好我又遇到了几位真正的价值投资践行者，尤其是杨同学的指导，更让我深刻认识到了这点。我开始给自己制定学习计划，大量阅读经典投资书籍，还有对财务知识系统的学习。

我之前当韭菜的核心原因，是买卖一只股票，并没有经过独立分析和详细的计算，而只是想当然觉得应该会怎么样，或者某专家认为会怎么样。至于长期独立思考之后建立起来的个人投资逻辑，那就更谈不上了。我见过的所有在股票上长期赚钱的成功投资人，每一位都有自己明确的个人投资逻辑，而且他们始终会坚守自己的逻辑，无论市场如何变化。这些逻辑虽然不尽相同，但最终都落到了企业主业的业绩上面，长期稳定的业绩增长和对主业的专注是一切的根本。

上市公司有各种类型，稳定增长型、缓慢增长型、快速增长型、周期型、隐蔽资产型、困境反转型等等。行业更是千差万别。服装企业的估值重点可能要看存货周转率和毛利；互联网企业可能要看日活和市场地位，还有维持运营的现金流量；制药企业要看研发产品的阶段和先进性，还有未来的市场空间；餐饮企业要看新开店数量和单店翻台率。总之，不同类别的公司要评估的重点都不一样。而对于每一个投资者来说，要搞懂每一个行业和类别的公司是不可能的，也不要有这个想法。能把一个行业一个类别，甚至只是一两家公司搞懂，真的已经足够了。对于普通投资者来说，搞懂一个行业，抓住一两家公司并长期投资，跟随行业和公司共同成长，就是投资的赢家。比如我一个朋友，这么多年只投资茅台，收益自然是相当高了。但我想说的是他对茅台的研究，看看下图他做的价格测算吧，而这还只是他研究结果的一小部分。如果你没有对所买的股票有如此深入的理解和研究，我建议你还是留着钱去环球旅行吧。无论如何，亏钱的速度比花钱的速度快的太多了。

三：不当韭菜的几个重点

投资股票的重点，其实就一句话，仔细研究几家主业清晰并长期增长的公司，在估值便宜的时候买入然后长期持有，直到基本面发生变化。主业越清晰越简单越好，千万不要染指复杂的看不懂的业务，还有那些不断并购非主业项目的企业。对于未来业绩的判断和估值，一定要在真正研究清楚的情况下才能出手，还有就是估值便宜。要能坚持以上简单清晰的投资逻辑，其实就已经不是散户思维了，但有几个问题还是要强调一下，因为有一些反人性，能始终做到不容易。

第一就是股市周期的几个阶段。牛市刚开始启动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相信是牛市，但经历几轮波动以后，股市会开始或快或慢的单边上涨，这一阶段的关键词是坚定持有并减少买卖。这个时候韭菜们往往拿不住股票，或者频繁换股，最终错过整体收益。牛市到了后期会有普降阶段，大部分股票都会下挫，业绩不好的会大降，业绩好的小降，这时候的关键点是卖出。韭菜们这时候总是抱着最高点卖出的幻想，往往错过逃命的机会。当然，把握不好卖点的节奏，也可以继续持有，前提是所选股票的基本面没有发生变化。换句话说就是主业依然清晰，业绩依然稳定增长，而估值依然合理。到了熊市，反而是选股的最佳时机，这时候大部分公司的股价会一蹶不振，包括一些基本面良好的股票也会被错杀，反而出现千载难逢的低估值买点。韭菜这时候往往怀着恐惧的心理不敢买入，要在这时候保持贪婪确实需要对自己的投资逻辑足够坚定才可以。潮水褪去之后，会有真正大牛的公司跑出来，像腾讯和茅台一样真正的长期牛股，这时候才是真正考验一个合格投资人的时候。

第二是股票的波动也是有周期的，切忌追涨杀跌。彼得林奇和巴菲特都喜欢寻找还没有被机构重点关注的公司，因为这时候能找到便宜货。研究清楚要买的股票，在股价还没大幅上涨的低估值阶段进入是最聪明的。等到机构反应过来的时候，股票的价格已经上涨了一部分了，这时候进入也不晚。但韭菜们往往在所有人都开始关注买入的时候进场，这时候这些热门行业的热门股股价已经明显处于高位了，某种意义不是买入而是卖出的时候。虽然之后股票还能继续上涨，但由于前期上涨过多，因此波动个20%也在所难免。但韭菜们往往在波动到20%的时候就卖出离场了，错过了股票的长期收益。

第三是心态的调整。股票投资的逻辑非常简单，但要想脱离韭菜思维，就必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当股票还处于谷底无人关注的时候，要克服自己的恐惧心理；在股票已经大涨而错过买点的时候要耐心等待，这时候要克服自己的酸葡萄心理而避免追涨；在股票下跌的时候要始终关注公司的基本面，这时候考验的是自己坚守的能力，要克服自己的恐惧心理避免杀跌；在错过大牛股的时候要明白自己只能赚自己能力圈范围内的钱，克服遗憾的心理；在牛市结束所有股票都大跌的时候，要果断卖出，克服自己想卖在最高点的赌徒心理。

第四是鉴于96%的基金经理都做不过指数，而且长期来看主动型基金的管理费会消耗掉大部分收益，所以结论是如果没有研究清晰的确定性公司可以买入的时候，应该把大部分的钱放到指数型ETF里面。

第五是如果你想每天都睡得安稳的话，不要用杠杆或者买衍生品，也不要卖空。想赚大钱的人最后往往输掉了裤子，就好像业务复杂或者多元化的公司总是不如业务简单且专注主业的公司靠谱一样。有时候这个观点会有些宿命，但却又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历史证明。

四：投资和人生

我之前当韭菜的所有经历，早就在过去一百多年的全球资本市场中无数次发生过了。当然，我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有这些经历的，后继者会无休无止的扑过来。没办法，这就是人性。股票的投资逻辑是非常简单的，甚至可以说都是常识。前面说过，选择股票的重点是简单清晰的主业和长期稳定的业绩增长，还有低估的估值。你说还有比这更简单的逻辑吗？还能有比这更常识的常识吗？但反观自己的韭菜经历，犯过的所有错误，都是没有遵守这些简单的常识造成的。如果说我是一个智商低下的蠢蛋也就算了，但我好歹也是名校毕业，持有两个本科文凭和两个研究生文凭的高材生啊。25岁我就独立创业，走南闯北走了上百个国家，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做不到？其实也不难理解，投资就和人生一样，每个人都知道简单快乐的生活是人生的真谛，但哪个人不是为了名利耗尽自己的一生？都知道要开心要包容要享受人生的每一个当下，但哪一个人不是因为情绪和利益经常处于低落的状态。说到底，人性都是一样的。这个世界最重要但也是最难做到的，就是保持简单和遵守常识。常识，就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掌握不了的知识。那些极少数能做到的人，总是人生的赢家，无论投资还是生活都是如此。

财富取决于一生中把握的几次大高潮，因此选择远大于努力。只要坚守自己的投资逻辑，与自己选择的公司共同成长，把握住一生中出现的两三次机会就足够了。而对于生活来说，快乐取决于不断出现的小高潮。再大的成就带给我们的快感也持续不了多久，而一些小小的庆祝也能让我们开心一阵子。所以，人生幸福的密码就是，用小部分的时间研究并抓住自己能看得懂的两三次生意机会，而大部分时间用来愉快的享受生活和为这个世界做些奉献。同时不要忘了提醒自己每天都要庆祝和感恩，哪怕只是因为喝了一杯好喝的咖啡。

2020年，我人生的主题词就两个字：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