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与隔着远洋的他
心中是一片空寂和茫然。桌上的论文写到一半,签字笔寂寂地躺在地上没有被捡起来。玻璃杯里的水早已凉了。一只蚊子的尸体浮于水面上,孤单地飘转着,划开细细的纹路, 然后又归于静止。
她呆呆地睁着眼睛,漠然地盯着那杯飘着一只蚊子的水,似乎想把它倒掉,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刚从睡梦中醒来,她的目光里找不到焦点。
一切都似乎是凝滞的,一切都似乎是静止的,唯有墙壁上的挂钟“嚓、嚓”地转动着,提示时间仍是流动的,不息的,并不如屋内的景象一般静寂。
表盘上的指针缓缓地靠准六,窗透的光渐渐地黯没下来,黑暗从角落里渗透蔓延。她这才似乎被唤醒,从椅子站起来,轻轻打开房里的灯,拿起那杯被污染的水走出房门。
客厅也是一片黑暗,大门关锁得紧紧的,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她只是略略望了一眼,便进了厨房。
她在期盼什么,又在等待什么呢。她垂下眼,摁下开关,暖黄色的光瞬间涌满小小的空间。她拧开水龙头,流水刷地灌进玻璃杯,强烈的碰撞在小容器里激起含蓄有力的水浪。
哗啦啦。哗啦啦。
厨房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味道,这是可爱的,所有有生命力的东西都是可爱的。她淡淡地笑了笑,关掉水龙头,从冰箱翻出中午剩下的冷冻馄饨。虾米,紫菜,芝麻,胡椒粉……水咕嘟咕嘟地响起来了,舀起一勺往烫金纹花的瓷碗里一灌,再下馄饨。
汤是温热的,馄饨是刚起锅的,馄饨在汤里晕开白色的云朵,升腾起轻白的雾气,几颗葱花在雾里若隐若现,青翠的点缀煞是好看,轻易便勾起人的食欲。
若有香菜,定是更加好看的。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他来了,他是喜欢吃香菜的。这种有个美丽的名字唤作芫荽的调味品,被一些人喜欢着同时又被一些人嫌恶着。他在煮馄饨的时候每每是必放的。
从前他们便是常常跑几条街去买馄饨回来,自己煮。
她定了定神,发现自己盯着馄饨看了许久,雾气都已经稀薄了。还有勺子,她离开餐桌,又进厨房拿了一柄小勺子,这才又坐下去。味道还是不错的,饱满硕大的一颗,进入嘴里鲜香柔软,还渗出丝丝汤汁的清甜。
那种饱满的幸福感啊,她闭上眼,傻傻地张开嘴,仿佛顷刻便会又有一颗绵软的馄饨被吹凉了塞进去。
轻轻一咬,收不住的笑容便会溢出,流尽岁月的点点滴滴。
客厅也没开灯,一边是厨房透出的暖黄色的亮光,另一边是从窗帘漏出的月光浅浅地铺了地板一层。夜风越过小窗偷偷进来温柔地掠过肌肤,有些凉了。钟只在房间里有,她按亮手机,转动的星空锁屏上19:26的数字闪起一阵光芒,原来她在餐桌旁坐了很久了。
不过也不是很晚。
她划开锁屏,拨了个电话。
地球的另一边,一部手机亮了,缓缓转动的星空中一行白色的闪光字显示为3:26。
“喂。”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刚从睡眠中醒来的慵懒的味道。
“是我。”她轻轻道,“你在睡觉吗……啊,你那边还很早吧。”她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有些后悔地咬了咬嘴唇。
他却笑了笑,“没事,我也还没把时差调过来呢,刚睡下不久……怎么啦?”
“嗯……”她捏紧了手机,面前的馄饨汤已经凉了,她这才发觉没他阻止自己竟然没喝干净。
“我,我想提前回去,不把论文写完再走了。”他可能会说“早叫你不要那么着急赶我回国”吧,他是对的,她想。
“好,我去接你。”他只说。
馄饨与隔着远洋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