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读书怎能四处流浪
不读书怎能四处流浪
小雪带着小琴过来看我，顺便看看山水。或者说，小雪和小琴来看山水，顺便看看我。但现实情况是，我不好看，这儿的山水也不好看。那我只好换句话说，小雪带着小琴出来散心，顺便看看不好看的山水，不好看的人。
小雪自称是我的粉丝，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承认是我的粉丝，还要来看我，我激动的心情十分平静。
见面后，小雪说我是她想象中的模样。她说她一直在读我的博客，感觉我就是认识多年的好友。这话有点外交辞令的味道。
还是小琴直爽，她说，看你说话和文字似乎是两个人。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大概想说我的文字还有点灵性，我的人则是笨拙木讷。
在谈话中，小琴还说，你们两个粉丝粉皮都有个错误印象，都把对方想得十分高大！
事实是，我和小雪都十分节俭，尽量长得矮小，少穿衣少吃饭少占地方。
小雪和小琴是两个流浪者，她们是在流浪过程中相识的。
小雪在家十分讲究吃喝玩乐，在西安一个人吃一个菜有点腻烦，这天就点了一桌子菜，吃着吃着感觉无端的浪费对不住自己的钱袋，品尝美食的心情因此十分低落，于是就邀请边上的小琴过来一起吃。
两个流浪者因为饭菜而相识，分手后，小雪邀请了小琴空闲时分到她所在的城市继续吃喝玩乐。
在春天花开正艳的时候，小琴来到小雪的家里，据说已经住了十五天。她们想把自己吃得再胖些吃得再强壮些，好开始她们的中东之行。她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到中东流浪。我问是不是到时她们也需要一个宽大的头巾和袍子把脸和身体遮挡。她们笑起来，一切都不知道，这得看到了什么地方。
这天，她们两个漂流到了我这里。由于夜生活丰富，小雪每天十一点起床，因此下午一点她们才到，说在汽车站门前等着我。当我远远看见两个女人正在给一个流浪汉掏钱的时候，我估计这就是她们，流浪的人总有颗施舍之心。
小雪话多，小琴沉默，这是我对她们的初步印象。
车站附近一家拥挤的小餐馆门前摆开几张桌子，很安静很闷热，几个光着上身的男子坐在那里说话吃饭。我们先坐在外面，后来又坐进里面，屋里很拥挤很嘈杂但开了空调很凉爽，每个人都想努力表达自己，就得大声说话，许多大声说出来的话混在一起，就不是话而是杂音。
这两位资深流浪汉不在乎这一切，她们在人群中练得目光炯炯，耳朵的轮廓也大，我却不得不前倾身体听她们说话。
小雪问，你听力有问题吗？
此刻服务员正端上来一盘拌猪耳朵。我咬了一口，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我说，还行，想听的话不用借助猪耳朵帮着放大，不想听的话也不用借助棉花。
我边说边把两手套在耳朵上示意。
小琴说我们的菜吃不完，可以邀请边上的男人过来一起吃。
我观察了一下。我告诉她那个男人看上去像个流浪汉，但他的内心一点也不流浪。你真诚的邀请会被看作是藐视、怜悯和同情。他是个体力劳动者，靠力气吃饭而不是靠施舍度日，他有着自己的尊严。
在路上的人总要谈论《在路上》这本书，这是流浪汉的圣经，它把好几代人影响，也是向大师凯鲁阿克致敬。我说，几个版本翻译得都不好，小琴微笑说她读的是原版。后来我才知道，八0后的小琴精通英语日语韩语。我们夸她有语言天赋。她笑了说什么叫天赋，她练习语言的时候嘴巴都感觉到了疼痛。后来我们总结所谓的天赋就是你努力之后别人看到的结果。
和她们聊天，我突然理解了《在路上》主人公狄恩的生活方式。“在西部他三分之一时间去赌场，三分之一时间蹲监狱，三分之一时间进公共图书馆。人们常看到他光着膀子匆匆忙忙在冬天的大街上行走，有时挟着书去赌场，有时爬上树上去找一个空心的树洞，为了潜心读书，或者是逃避警察。”
小琴就是这样生活的，她三分之一时间打工，三分之一时间行走，三分之一时间蹲在专治国家中，专治有时候等同于监狱，以上的所有时间都可以读书。
通过接触她们，我想一个不读书的人是不配称作流浪汉的。口袋空空，脑子也空空，你有什么资格流浪。
真正的流浪者用双脚行走，用心灵指引方向，一路散淡走来，去往更为遥远的地方。
我们可以选择一个热闹的地方住上一辈子，也可以自我放逐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一直走，一直走，总是在路上。
下午，她们去乡下古镇转悠一圈。
天气预报有雷阵雨，她们运气好，打雷下雨的时候，她们都在车上。
晚饭的时候，我们三人安静地坐着，都努力表达自己，却发现语言远远不具备直达心灵的威力，有时候，你得配合上肢体语言，有时候，你得用笔来写，有时候，你得用脚来写，有时候，你还得用上自己的心灵。
我们聊天的时候，外面的小雨慢悠悠地飘落，小城市的雨也是如此懒散。
她们不愿意旅馆，她们喜欢不同城市中人互换住房，不停流浪的感觉。
于是我打了老木的电话，我说把你的狗窝收拾一下，我有两个朋友过去住上一晚。
小雪还有些担心，她问方便吗？我说，他是一个光棍，没什么不方便的。
小雪快乐地说，光棍真好，但愿天下所有人都打光棍！
当我们占领了老木的房间后，我关心地问，你怎么住？
他说，在汽车里躺一晚上！
我说那怎么行，你去你相好的家里吧！
他说相好的不好了！
我说我把野营装备带来，你打地铺？
他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找到地方的！
在一个有雨的春天晚上，老木开车穿过朦胧的街道，去寻找住处，他喜欢有声读物，耳朵里塞着耳机，边走边听。
这样的晚上，光棍汉老木也成了个流浪汉，他吹着口哨，十分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