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列传之东方朔

这里滑稽一词指才思敏锐，善用反语。不流于世俗，常常说一些隐语讽谏君王，，聪明伶俐、机智过人、能言巧辨、才华出众。可谓是奇人，东方朔就是这样的人，让我们一起来看一看。

武帝时，齐人有东方名朔，以好古传书，爱经术，多所博观外家之语。朔初入长安，至公车上书，凡用三千秦牍。公车令两人共持举其书，仅处能胜之。人主从上方读之，止，辄乙其处，读之二月乃尽。诏拜以为郎，常在侧侍中。数召至前谈语，人主未尝不说也。时诏赐之食于前。饭已，尽怀其余肉持去，衣尽污。数赐缣帛，檐揭而去。徒用所赐钱帛，取少妇于长安中好女。率取妇一岁所者环弃去，更取妇。所赐钱财尽索之于女子。人主左右诸半呼之"狂人"。人主闻之，曰:"令朔在事无为是行者，若等安能及之哉!"

时会聚宫下博士诸先生与论议，共难之曰:"苏秦、张仪一当万乘之主，而都卿相之位，译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数，著于竹帛，自以为海内无双，即可谲博闻辨智矣。钛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日持久，秒数十年，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意者尚有遗行邪?其故何也?"东方生曰:"是固非子所能备也。彼一时也，岂可同哉!夫张仪、苏秦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朝,力政争权，相禽以兵，并为十二国，未有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之，故说听行通，身处尊位，泽及后世，子孙长幸。今非然也。圣帝在上，德流天下，诸侯宾服，威振四夷，连四海之外以为席，安于覆盂，天下平均，合为一家，动发举事，犹如运之掌中。贤于不肖，何以异哉?方今以天下之大，士民之众，竭精驰说，并进辐凑，不可胜数。悉力慕义，困于衣食，或失门户。使张仪、苏素与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能得掌故，安敢望常侍侍郎乎!传曰:天下无害灾，虽有圣人，无所施其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故曰时异则事异。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苟能修身，何患不荣！太公躬行仁义七十二年，逢文王，得行其说，封于齐，七百岁而不绝。此士之所以日孜孜，修学行道，不敢止也。今世之处士，时虽不用，崛然独立，上观许由，下察接舆，策同范蠡，忠合子胥，天和平，与义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常也。子何疑于余哉!"于是诸先生默然无以应也。

建章宫后阁重栎中有物出焉，其状似麋。以闻，武帝往临视之。问左右群臣习事通经术者，莫能知。诏东方朔视之。朔曰:"臣知之，愿赐美酒粱饭大飧臣，臣乃言。诏曰:可。"已，又曰:"某所有公田鱼池蒲苇数顷，陛下以赐臣，臣朔乃言。"诏曰:"可。"于是朔乃肯言，曰:"所谓驺牙者也。"远方当来归义，而驺牙先见。其齿前后若一，齐等无牙，故谓之驺牙。”其后一岁所，匈奴混邪王果将十万众来降汉。乃复东方先生钱财甚多。

至老，朔且死时，谏曰:"《诗》云"营营青蝇，止于蕃。恺悌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愿陛下远巧佞，退谗言。"帝曰:"今顾东方朔多善言?"怪之。居无几何，朔果病死。传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之谓也。

汉武帝时，有个叫东方朔的人，看了许多诸子百家的书，向皇上奏牍，皇上读了两个月才读完。封他为郎官，每次与他谈话，皇上都很高兴，赏赐他钱财和绢帛，他用来娶年青漂亮女子为妻，只一年就拋弃不要了，人们喊他"狂人"。皇帝知道后说:"如果不是这样，你们这些人，哪里比得上他。"

朝廷参与议论国家大事的学者们一起责难东方朔:"苏秦和张仪一遇到国君，就得了相位，恩泽至后世，您积攒数十年，自认为博文强识，竭尽全力侍奉皇帝，怎么只得到了个侍郎，想来您的行为有什么不检点吧?为什么呢?"东方先生道:"这不是你们完全能领悟到的，时代不同，怎么可能相同呢!张仪、苏秦所处的时代，周王室衰败，依靠武力，得士国家强大，失士则灭亡，他们的意见都会被采纳，身居尊贵之位，恩泽后世子孙。如今，天下太平，凭借游说，多的数不清，倘若张仪、苏秦在当今，只怕连个掌管礼仪的官也当不了，怎敢奢望侍郎官职呢？书里说‘天下无灾，即便有圣人出现，也无机会施展才能。’时代变了，懂得修身，还担心不够荣耀吗？姜太公七十二年，遇到周文王，才得以实行自己的主张，子孙享国七百余年而不断，如今，很多隐士他们傲然独立，许由、接舆，他们修身自持，这本来就很寻常，为什么质疑我呢！"于是诸位先生沉默不言，无以应答。

建章宫后阁有一只动物跑了出来，武帝问群臣，没有一个知道。武帝让东方朔来看，东方朔表示需美酒好饭，还要求好几顷公田、鱼池、蒲苇才肯说，武帝答应了。他说是驺牙，应该有国家前来归顺，驺牙才会预先出现，驺牙牙齿前后一样，大小相等没有臼齿，所以称为驺牙。一年后，果然匈奴归顺了汉朝。于是武帝赏赐东方朔很多钱财。

东方朔临死时，劝谏武帝不要听信谗言。谗言无止境，会扰乱天下的安宁。武帝感到很奇怪说他会说正经话了，没多久，东方朔便病死了。书里说，鸟快死的时候，它的鸣声也很悲哀，人快死的时候，他所说的话也善良。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