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新编 |《钟孝廉》

我有一个同年，名叫邵又房，小时候跟随一个叫钟孝廉的老师学习，他们互相比较熟，晚上在同一张床上睡。老师性格正直，不苟言笑。

在一天半夜醒来，老师哭着说：“我死了！”

又房惊诧道：“老师为什么这么说？”

老师以手抚摸前额，慢慢地说：“我梦到有两个当差的从地下钻出来。他们来到床前，直接把我拉走了。我跟着他们，走在望不到尽头的路上，黄沙漫天，草都是白色的，一个人也看不见。走了几里路，来到一所官衙。里面有一位神戴着乌纱帽，向南而坐。那两个当差的把我按在地，让我跪下。

神以洪亮的声音说：‘你可知罪？’

我说：‘不知。’

神说：‘试着想一想！’

我想了良久，说：“我知道了。我不孝！我的父母死的时候，停棺足有二十年。因为没有能力丧葬，罪该万死。”

神说：‘罪小。’

我想了想又说：‘我年少时曾经淫秽了我家的一个婢女，又与两个妓女发生了关系。’

神说：‘罪小。’

我说：‘我嘴上有过，喜欢讥讽别人的文章。’

神叹了口气说：‘此罪更小！’

我想破了脑袋再也想不出我有何罪，就说：‘真是想不到我有什么罪过了！’

神让两个差人取来一盆水，泼在我的脸上。我竟然恍惚记起，我在前世名叫杨敝，曾与朋友一起去湖南经商。一日乘船，我看到朋友的财物，心生贪念，将他从船上推入水中淹死。我的全身不自觉地颤栗着，匍匐在神前说：‘我知罪了！’

神厉声说：‘还不变么？’他举手拍桌子，霹雳一声，天崩地坼，城镇、官衙、神、差人都不见了。只见到汪洋大海，无边无际，我很轻地趴在一片菜叶之上。我还奇怪，这么轻的菜叶，竟然可以让我趴在上面。检视自己，才知道，我已经变成了一只蛆，我的耳目口鼻像芝麻一般大小。我大哭而醒！梦中所见，若真有其事，还能活吗？”

又房安慰老师说：“老师不要为这件事忧伤，梦当不得真的。”

老师没再说话，只是让又房赶快安排棺殓之物。三天后，老师呕血暴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