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种一些阳光
5月25号毕业离校。8月30号,我又回到了湛江,准备从湛江坐火车到重庆来。在舅舅家住了两天,我回到了本科母校,主要的目的,是顺便见见你。可是很不巧,你回家了。两天之后,你才回到学校。我们聊了些什么,忘记了。虽然仅仅是3个月的间隔。记忆是竹篮,装不住往事之水。我能够记住的,是我骑着自行车载着你到学校的第四教学楼去。你到教室去拿些资料,我在教学楼下等着。人来人往,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我将自行车贴近了道路的边沿,像教学楼前那片广阔的空地的一个标点。很多年了,那片空地还是空地,没有像建筑规划图那样建成一个花园。那晚的夜空,像往常一样很少星星,淡白的月光洒下来,和路灯发出的橘黄的光渗在一起,稀释成一种灰黄色。
不久你下来了。我们绕着空地的边沿回你宿舍。继续聊了什么,也忘记了。考研那年里多次的聊天,总有着一种塑料泡沫的干枯感。也许是因为各科参考书资料书练习真题已经抽干了我大部分的想象力、感受力。而你偏偏很少说话。于是,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听着自己话语发出的干裂声音。幸好,对读研生活的无限向往,在那晚稍为滋润了我的干燥的话语,使得聊天还是带着一种劲儿。我不怎么看你,而是看着其它地方或者夜空,似乎我的未来就在那儿。
也许是在那之前,我已经决定了放弃。我不再在意你是否理解我,不再恨你,不再苦苦寻求着你的任何共鸣,更不奢求你的爱。我一直不相信缘,觉得缘是一些人对他们的爱情邂逅的美化、神圣化,是一种欺骗。邂逅只是偶然的相遇而已,不是哪个神、不是月老的安排,更不是无中生有的命运注定。爱情是一种创造,而不是神给的现成的礼物。我一直很努力地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摊成一张张叶子给你看,在话语里也装满了如蚕丝那样的思想感情,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或许,是叶子脉络模糊、色彩浅淡,是蚕丝太混乱?或许,你不想看,也不想听?
也许你有苦衷。但这已经不再重要。我不是西绪弗斯,已经没了力气一次又一次把石头推上山去。于是,你不必抗拒我的思想渗透,不必害怕被我同化,不必担心自己的内心被连根拔起,不必担心浪潮在内心的涌起。你很安全了,在你的世界里。我应该放弃了,尽管我带着内心全部的花朵和果实在你的世界门外等候了很久。
你说,我对青春易逝、缺乏斑斓色彩和多样线条的喟叹引起过你的共鸣。你说,在青春里能遇到我是一种幸运。我感到悲哀失望的是,在你的心中,这种幸运的意义只是与我成为朋友。是的,你一直当我是朋友。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是我自作自受而已。在你说我们只是朋友后,我开始思考,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友情和爱情有什么差别。思考得出的结论是,友情和爱情其实有着共同的基础,即无论友情和爱情其实都是建立在两个灵魂之间的交流、融汇、碰撞、共鸣。这样的结论,只是我心里的希望制造出来的虚幻的爱情诱饵吧。我曾把这个结论说过给你听,你有没有理解,有没有共鸣?我好像没有从你的话里看到任何共鸣的迹象。你只是说它很新鲜。我又发出了一个没有人挡回的乒乓球。我还能说什么?
在你宿舍楼下,我们又聊了一阵子。然后,我骑着自行车回舅舅家,你回宿舍去。自行车舒畅地向前转动着,带给我一种地面的、打折的飞翔快感。我没有回头。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停下来看我离开。我并没有伤感,眷恋。也许,我已经失去了为离别伤感的理由,或者说,我本身就很冷漠。第二天下午,我坐上了从湛江开往重庆的火车。
今天是12月1号,又3个月了。最后一点恨消失了踪影,爱也贴上了历史的标签。忙着修补内心,栽种一些阳光,引来一些泉水。虽然爱情的渴望就像不死的树根扎在内心深处,但我只给它最贫瘠的土壤,或者说我只有最贫瘠的土壤了。也许,就像烟花一样,最炽热、纯粹、柔软、缠绵的感情也只能燃烧一次吧。所以,王家卫电影《2046》里,周慕云一直在寻找的过去的美好,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即使白玲对他动了真情,他也选择了拒绝(或者说不得不选择),并对着一棵树的洞说了他的曾经的美好,然后封死。感情没有代替品。不是因为后来的邂逅不再美好,而是因为感情的最灿烂的燃烧只有一次。
那些折腾、反复无定、不理解,痛苦失望绝望,我将忘记。和你一起聊天的那些时光,和你一起去中澳友谊花园的游玩,和你一起读诗歌的场景,夜晚送你回宿舍的灯光和蓝色的天空,校道开的那些花,春天时我称作绿色刺猬的那些刚刚长出来的叶骨朵儿,你的笑容,我的孩子气的笑声,我将记住。就像一个筛子,把轻飘枯干的秕谷筛掉,把结实丰满的稻谷留住。或许我都应该留住,因为那些痛苦失望也挺结实,也是织就我的青春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