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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殊途同归(75)

2017-10-25  本文已影响106人  滴小迪
【情感】殊途同归(75)

殊途同归 第七十五章 世事无常

六年后

南方的这个城市,每到二三月,全城都会开满木棉花。高大挺直的树干上,一朵朵红艳的花怒放着,没有绿叶的掩映,开得是那样热烈大方,赤裸裸地展示着自己的美和生命力,仿佛一夜之间,为这座城市批上了一层大红色的喜裘。

这些木棉树深深地扎根在这座城市的土壤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吸收着这片土地的养分,它们庞大的根系遍布了整座城,错综复杂地交织盘绕,于是,它们与这座城便血肉相容在一起——连灵魂也长成了相同的样子。

得益于地理位置和改革开放政策,这座城几乎是一夜之间崛起,到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繁荣之色,成了全国各地人争先涌入的掘金地。而在这些林立的高楼之间,却氤氲着浓浓的市井气。一条条小街上包罗了人间万象。

这里是舌尖的天堂。弥漫着鱼腥味和腐败菜叶子味的菜市场里,说着南腔北调的人们与操着带浓郁粤语味普通话的商贩们讨价还价。这里有全国最发达的餐馆体系,如遍布舌尖的味蕾一般,将触角伸进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大大小小的餐馆里,每天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食客,美食刺激着他们的味蕾,释放出的化学物质进入到大脑和全身的血液中,让他们疲惫的神经得到深度的放松。在饕餮美食之际,食客们彼此之间也不忘热闹地寒暄,于是,这里又多了一层浓浓的人情味。

叶婉秋独自行走在木棉树林立的林荫道上,随手捡起一朵掉落在路边的红色花朵。与长在树上的骄艳不同,单个的花朵样子着实普通,甚至因为过了盛放的时刻而显得焉焉的。叶婉秋用指甲轻轻一掐,红色的汁水便渗出来,染红了指甲盖。

她停在了一棵树下,微微垂着头,似乎陷入了心事之中。

转眼,她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有六年的时间了。六年,不长不短,可对于她来说,仿佛过了一生。六年前,她逃亡一般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像一只受惊的鸟儿慌不择路地扎入乱林。

可她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不是危机四伏的外界环境,而是冲突不断的内心。自从与尹怀生分手之后,她觉得自己就如同被蛀空的树一般,苦苦在风中支撑着,生命力却在迅速流失。

心被挖了一个硕大的口子,痛到极点便是麻木。多少天,她都如行尸走肉一般,心中没有痛,也没有爱,空空荡荡,仿佛一缕微风就能让它飘散到无影无踪。

她不忍回忆过去的一切,那一点一滴,欢笑也好,眼泪也罢,都成了刺入她伤痕累累的心的利器。所以,她选择了遗忘。唯有让自己逃得远远的,远离过去的一切人和事,她才能给自己的心灵一点苟延残喘机会。

为了忘掉那一切,她努力让自己融入这嘈杂的城市,虽然刚开始时,她并不喜欢这里的物欲横流。不知是这座城市太过包容,还是她适应力强,她慢慢也融入到了这座城的一吸一呼中。她习惯了在喝早茶时被人称作“靓女”,习惯了潮湿温热的环境,习惯了挤公交时听到人们用粤语和夹杂着各地口音谈论股票和期货。

时间长了,她发现自己竟然被这座城市同化了。她也能说几句蹩脚的广东话,自己学着煲点靓汤,能熟捻地穿行于大街小巷,穿着也越来越贴近这个城市的气质。

她还是那么的清秀,又带了些成熟女人的风韵,坐在早茶店里,难免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将她的心,隐藏在这一片喧嚣繁杂的大背景中,以至于她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心了。

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梦到自己躺在医院冰冷的床上,如一只待被解剖的动物,任由那些带着白色口罩的人们将手上那尖锐的利器伸进她的身体,那种刮骨剜肉的痛让她永远难忘。

惨白的灯光照射着她,身体和心一同被撕裂,她痛得晕了过去。婴儿响亮又凄厉的哭声让她从昏迷中惊醒,她看到下体流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残缺的身体蠕动着,哭声就从它那里而来。她吓坏了,拖着流着血的身体从病床上滚下来,向外爬着,哭声绵延不绝地在耳边回响,那一瞬,她觉得世界漆黑一片,什么都不存在,只剩下那绝望的哭泣和鲜红的血色。

醒来时,她满脸都是眼泪,身体还在抽搐不停。她就这样独自抱着自己,祈祷漫漫长夜过去,让天明驱散那挥之不去的可怕回忆。

不管她怎样努力去遗忘,六年前的那一幕还是会时不时以梦魇的形式出现在她的梦境里。那个未成形的孩子还没有睁眼见到这个世界,就被人当作医疗垃圾丢弃。她永远也忘不了那血肉模糊的一团。也许它,是她与那个人的爱情唯一的见证了。可是,它与他们的爱情一样,注定被杀死,被扔进无尽的深渊。她拖着虚弱的身体逃也似地跑出了医院,在医院门口,她剧烈地呕吐,好似把身体掏空。她觉得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是自己杀死了那个孩子。

可是,是那个人先杀死了他们的爱情。无论她多么不想记起他,他的脸还是会从该死的梦中跳出来,凉凉的感觉从心底渗出,在湿热的天气里,让她后背层层发冷。那是恨。爱到极致而生出的恨。

那时候,她刚来到广州,与韩湘云不告而别。她只是想与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即便是面对韩湘云的温情脉脉,她也只能选择逃离。若不是韩湘云给了她一束亮光,恐怕她熬不过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在从医院回去,独自躺在广州大学教师宿舍狭小的床上时,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当她觉得万念俱灰时,耳里响起了那日与韩湘云一起看海时的海浪声,还有他对她说过的话。

这些点滴温暖,竟支撑着她熬过那些痛苦的漫漫长夜。幸好,学校待她不薄,竟同意了她这个初入职的老师病假休养一个月的申请。她还结识了一个好朋友。这个姑娘叫朱梓琳,是广州本地人,与叶婉秋同时入职。她每天从家里给叶婉秋端来煲好的靓汤,见她心情低落,有一天不知从哪给带来几颗莲子,让她养在水缸里,这样也好解解闷。

在朱梓琳的陪伴下,叶婉秋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脸上又有了红晕。有一天醒来时,她突然发现莲子发了芽,那生命的萌动竟让她有些感动。说来奇怪的是,随着莲叶的生长,她的生命力似乎也在慢慢恢复。一个月后,她逼迫自己回到工作岗位,工作的繁忙让她能够暂时忘却痛苦。

至于过去的人和事,她学着将它们埋葬,包括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温暖过她的韩湘云。她要切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

为了让自己尽快忘记,她甚至答应了朱梓琳给她介绍的男朋友的追求,一位从部队退役的军官。这个人叫姜鹏的人后来成为了她的丈夫。在她来到广州后木棉花开第二次的时候,他们领了结婚证。她也与丈夫和公婆住在了一起。她恪守一个好妻子的职责,可是姜鹏总说,她的眼神是空的,没有爱的炽热。

她努力让自己爱上姜鹏,这个踏实俊郎的男人。当她觉得自己依恋起他时,一个严峻的现实摆在了他们面前:结婚两年多了,他们还没有孩子。姜鹏是一个很传统的广东男人,他从小就在宗族观念浓郁的文化氛围里长大,传宗接代的观念在他脑子里面根深蒂固。婆婆也急了,总不停在他们俩耳里唠叨。唠叨得多了,姜鹏渐渐失去了耐心,有时候说着说着说起这件事,语气也有了责怪的意思。

叶婉秋偷偷去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是她因为第一次怀孕流产时医生处理不当,再加上自己的体质问题,导致子宫壁过薄,激素分泌紊乱,很难再怀孕,即使怀孕,也很有可能保不住。这个结果无疑是个晴天霹雳。当她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时,上天又给她开了那么大的一个玩笑。可能这是杀死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报应吧,她苦涩地想。

知道这个结果后,她苦思了几天,还是决定告诉丈夫。当她把离婚协议书摊开给姜鹏看时,她看到了姜鹏眼里的惊诧。她一句不发地把检查报告交给姜鹏,看着他的脸变成铁青色,晦暗的不忍让人再看一眼。他在阳台上抽完了一包烟,回来后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那晚,他拼命地抱住叶婉秋,要吻她,被她使劲推开了。他们就这样来回拉扯着,最后叶婉秋抱着枕头跑到了另一个房间,将门关得死死的。靠着门,她的泪汹涌地涌下来。那晚,他们俩都哭了一整夜,哭泣这难熬的夜和这该死的命运。

几天后,他们去领了离婚证。在民政局门口,姜鹏拥抱了叶婉秋,在她耳边说:“照顾好自己。”两人的眼泪都流下来。然后,俩人朝着不同方向走去。叶婉秋拒绝坐他的车,只是目送着他钻进车里,慢慢启动引擎,驶出她的视线。叶婉秋觉得他看她的最后一眼,除了心疼,还有一丝轻松。

“姜鹏是一个好人,他值得拥有一个儿女成群的和谐家庭。而我,注定孤独漂泊,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两不相欠吧!自己的心,早在几年前就死了,何必自欺欺人呢?”叶婉秋想着,胳膊交叉在胸前,抱紧了自己。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木棉树的花兀自红艳着,春风却有点冷洌,叶婉秋裹紧了大衣,向学校教工宿舍走去。经过传达室的时候,门卫交给她一封信。她拆开一看,惊呆了——这是一封大红喜帖,上面写着:徐璐,余典将于1999年5月1日喜结连理,欢迎您参加婚礼。

她这才想起,距离毕业都快十年了。徐璐和高宁这对神仙眷侣已经阴阳两隔七年了。世事真是变幻无常,让人徒生感叹。

这时,在千里之外的沅水,一场大火将天空映得通红,众人眼里春风得意的尹怀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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