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不干净的灯柱
暮色四沉,新闻都在说,沪上梅雨即将来临,天空也很配合,往人间洒下淅淅沥沥的小水珠。
雨不算大,不足以让大家飞奔躲雨,一些男士们抬头看看天,就继续面不改色地等着红绿灯;雨也不算小,足以让一些女士们掏出包里各色的太阳伞雨伞,撑起一片片绚丽的色彩。
租的房子距离地铁站大约8分钟的路程,步速快一点,5分钟也能到的,但我今天准备慢慢溜达回住的地方。
为什么不说回家?漂的人都知道的,租的房子和家,是不一样的。即使再远,久不回去,老家的房子也是家。即使天天居住,漂地住的房子,也只是“我住的地方”。如果是回住的地方,而不是上班的话,我是愿意慢悠悠地淋雨的。夏天的雨淋在皮肤上,有一种滋润的惬意,还有一种肆意的快感,这是非常解压的,所以我没有掏出我的伞,而是仰着脸,哼着歌,悠哉游哉地往回走着。
小区门口地保安大叔,不像往常一样站在边上跟大家打招呼了,他回到他的小房间喝茶,隔着玻璃看大家跑着或走着地路过他的亭子前。
小区大门内,两根漆黑的路灯灯柱,像两根长长的海南甘蔗一样立着,昏黄的灯光透着雨铺洒下来,笼罩着下方的一小片天地。这方天地之中,那个穿着白色背心的大叔,果然,又在擦着灯柱。
大叔和灯柱一样瘦,胳膊就像灯柱旁边的栏杆一样细长。岁月不仅染白了大叔的头发,也压弯了他的腰,所以他又像一把老式的弯弓。这把弓用一块泛黄的白抹布,自上而下,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灯柱,嘴里用上海话低声念叨着:要擦干净的嘞。不知疲倦,勤勤恳恳,旁若无人。
他也不是一天到晚在这儿,大叔有严格的“上工”时间。每天一到7点,他就收起抹布,推出一旁的老式三八大杠凤凰牌自行车,潇洒地往小区里骑去。大叔要回去看新闻联播了。
大叔每天晚上6点蹬着他的凤凰大杠缓缓而来,每天7点又蹬着款款而去,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进出小区的人,经过他的时候,就像经过灯柱一样,没有好奇,没有打量,也没有阻拦,彷佛这跟下雨要遮伞一样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刚搬进这小区的时候,每每经过,我都会忍不住看一眼大叔,我非常好奇。有一天我还在远处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找了个石头坐着,偷偷看了大叔很久,直到他又骑车凤凰大杠离开。
看着大叔离开的背影,我脑海里想了很多个故事,每个都有不一样的开始,但又觉得每一个都不完全属于大叔。
在大叔的古稀之年,擦干净这个灯柱,是如此的重要,融入了他的生活和生命中。是否在很多年前,有一件类似的事情,是他生命中,永远无法割舍,无法放弃,无法忘记的。
我不知道,我很好奇,但我没有去打听这个故事。
我只是每天,希望大叔还会在那个灯柱下,在那片灯光里。
每天都在。
徐不徐
沪上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