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散文

巴蛮寨

2019-01-08  本文已影响0人  老渔008

  一

木叶声声,从寨子的角落生长出来,悠远得如同梦境一般。在乐声的抚慰下,小草忘情地滋长,绿意葱茏,细如米粒的花朵,渐次开放,将一丛丛的木楼围得严严实实。

又是一个朦胧的月夜,云儿若即若离地和月光缠绵,寨子里树影婆娑,阿哥的脚步在溪边彳亍而行,随手采下的一片一片木叶,放飞深情的呼唤,阿哥的心儿,早已沉醉在如这月夜一样的情思里。

溪水还在凉着,草儿泛出一点点的亮光,夜露渐渐地濡湿了阿哥的衫裤。累了一天的阿哥也有了倦意,木叶声时断时续,柔柔地飘向阿妹半掩的木楼。

隐隐地,木楼里阿妹的歌声飘出窗棂,应和着阿哥的旋律。歌声清亮如草间清露,柔润婉转。

寨子里的水车吱溜吱溜地摇晃着,把月光一点一点地粉碎。夜深了,木叶声和飘渺的歌声都隐入了令人沉迷的夜色里,满寨子只剩下夜鸟的鸣叫和不倦的水声。

   二

满山的碧绿被粉的黄的花洇染得姹紫嫣红,一丝一丝的白云怎么也包裹不住雨后天空发着的蔚蓝,天空蓝得如海,几只苍鹰在这山和那山之间盘旋,低空有蜻蜓乱飞,黄毛老狗慵懒地蜷伏在场坝坎边,几只鸡在坎下勤劳地啄食。

挂在山巅上的包谷田里,阿妹在这边,阿哥在那边,在哥嫂们的撺掇下,歌声从这山飞到那山,又从那山飞回这山,激起山谷的阵阵回鸣。

炊烟升起来了,收工回家的阿妹挽一篮衣衫,在溪边的青石板上捶开了,柔润的发丝,在阿妹的额前调皮地飘舞,阿妹不时抬起头来,撩一撩头发,明澈如水的眸子向不远处的木楼瞟上几眼,然后继续埋下头去,梆梆的捣衣声,每一响都牵动着木楼上阿哥的情丝,阿哥的心悸动成一首首山歌,如山涧的溪流一道,绕着寨子不息地奔流。阿哥喉咙又痒起来了,五句子山歌把天上的云儿唱得忽聚忽散,把林间的山风唱得时狂时柔。

寨子里的老黄狗吠出一天晚霞,蝉声使劲地鼓噪,给阿哥伴奏。

阿妹摇摆着婀娜的身姿隐进了竹林,阿哥的心儿也尾随而来,一如路边的狗尾草,轻拂着阿妹的裙裾,在每一个位置痴痴地守望。

美丽的夏夜,古老的寨子里生长出新鲜的梦境,那些梦里,花儿朵朵,草儿青青,天上还有灿烂的流云。

苞谷熟了,谷子黄了,寨子里的几根老树叶子红了。

精壮的阿哥劈了一满柴房的木柴,寨子里杀猪宰羊,鞭炮响个不停,弯弯的山道上,穿红着绿的人牵着线往寨子里涌,大家都从更远的寨子赶来了,把寨子渲染得异常地闹热红火,因为,最美丽的新娘就要被阿哥迎娶进门,寨子里最般配的一对新人将走进幸福的殿堂。

新婚前夜,阿妹家的“十姊妹”天一擦黑就上席,漂亮的阿妹们簇坐在新娘的周围,姊妹歌如连绵不绝的山泉,从阿妹们的嘴里叮叮咚咚地淌出来,陶醉了一大群围在大门外的小伙子。每一曲姊妹歌唱完,都伴着一阵喝彩,都有几个小伙子争抢着去燃放小挂的鞭炮,大红的喜烛摇曳着喜庆,唢呐的高腔洋溢着喜庆,鞭炮的炸响催生着喜庆。山寨的夜晚,弥漫着铺天盖地的喜庆。

阿哥骑着高头大马,披挂大红彩球,带一干人马吹吹打打地来接他的新娘。抬嫁奁的小伙个个偷空就往秧歌队身边靠,讨得一个暧昧的眼神足可以让他们兴奋上一整天。开席罗,出发罗。寨子里的老少都出了木楼,在路边为大花轿上的新娘送行,寨子的上空飘荡着不散的喜气。

水车仍在不紧不慢地旋转,阿哥家的花格子窗下,几个小伙挤在一起听壁脚。

秋虫使劲地鼓噪,蛙鼓声里,秋夜贮满了甜蜜。

一场雪悄无声息地降下来,清江水在一夜间显得瘦而且黑了,寨子里的屋瓦都变了白色。

这是个闲散的季节,庄稼也要休息休息了,寨子里的男人围坐在某一个火炕上,就着木柴蔸燃起的淡蓝色火苗,有滋有味地喝着苞谷酒,酒的颜色或浓或淡,酡红的定是泡了几年的枣酒,淡褐的或是还加了枸杞籽之类的中药泡出来的,最淡最浓烈喝得最多的还是纯纯的苞谷老烧。

菜是很随意的,女人们不用出门就能给男人们炒上一桌子,大多是平时风干的蔬菜,少不了的有黄金亮色的腊肉片,辣得人满口哈气的红广椒,调皮的孩子会抓上一把黄爽爽的炒黄豆吃得满寨生香。

溪里的水少了,水车不转了。

阿妹们成天呆在木楼上,纳鞋底,做袜垫,绣枕头,阿妈们布置了好多女红功课,倦了累了,木楼里就飘出姊妹歌,惹来阿妈的几句责骂。

阿哥们则被父母们支使着准备过年的一应物件,寨子里成天可以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偶尔也会在阿妹的窗下接上几句山歌,然后悄悄地躲开,怕阿妹的父母出来责骂,那是好没面子的。

过年和元宵是寨子里每年都显得异常隆重的日子,每家都把音响开得大大的,鞭炮可劲地炸,烟花在夜晚此起彼伏地盛开,沿路燃起一排排的路烛,红男绿女在寨子里串来串去,把夜晚闹腾得无比热烈。

日子舒缓地淌着,正月十五一过,寨子里又开始忙活农事了。

仿佛是周而复始地,寨子里的木叶又会在寂静的夜晚响起,伴随着水车吱溜吱溜的歌声。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