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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为命

2018-09-26  本文已影响242人  夏潇晗

文/碧晗潇

相依为命

1

“叮铃铃铃......”

晚上九点钟,放学铃声一响,安静的校园很快喧闹起来。

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或骑车或步行,三三两两地涌向学校大门口。

这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一所乡镇中学,大门既不高大,也不雄伟,因年久失修,还颇有些破旧。

门前几十米处,便是一条柏油马路。路两边,散落着几家商店。

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站在学校门外,不时地冲着走出校门的女生吹口哨,吓得女孩子们避之不及。

一个身材小巧的女生,低着头走过来。

她猛然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满是惊恐。原来是那几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她的声音很好听,此时却因恐惧而有些凄厉。

“哟,这不是宇文玥吗。怎么,不欢迎啊。咱们哥儿几个,可是来请你吃夜宵的。”

宇文玥突然往几人的间隙斜窜出去,速度飞快,转眼便消逝在不断涌出的人流之中,不见了。

几个人气急败坏,又不敢在学校大门口明目张胆地大闹,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之后几天,宇文玥又屡屡在他们的包围圈中脱身而去。她脸上的惊恐之色早已不见,每每还能旁若无人地与他们打招呼。

几人见不能耐何于她,愤愤离去,骂骂咧咧的声音断断续续,“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竟敢如此嚣张......”

“强哥,要不咱们去她家门口堵她......”

“滚,不长眼色的东西。”声音陡然拔高,听着火气越发高涨。

与此同时,有人惨叫一声。

片刻后,有人压低声音说“她家是个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惹恼了老大,有你好果子吃。”

“哎哟,疼死我了。都怪那个阴魂不散的张阳。他不是去县城上高中了吗?我就想不通了,他们家就剩一个老头和这个黄毛丫头,还有啥可怕的!”

“你们俩在那磨叽啥呢,还嫌不够丢人现眼,还是皮又痒了?”暴躁的声音如同催命魔音。

当夜,警车长鸣。熟睡中的人们,纷纷被惊醒。

第二日一早,大街小巷便传遍了:强子和他手下几个小混混,发生内讧,混战一气,强子身受重伤,被送往医院救治,其他人全被警察带走了。

冬日的清晨,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染红了半边天。

学校门口,学生们鱼贯而入,大多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戴着帽子围巾手套,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当然也有例外。

宇文玥跑步来到学校,马尾辫跟着一颤一颤的,脸颊红扑扑的,呼吸平稳。身上是一套天蓝色的运动服,单薄的衣衫越发衬托出她苗条的身材,与周围裹成粽子的同学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个女生在宇文玥后面窃窃私语,“这人是几班的?穿得这么少,还真不怕冷啊!”

“这不就是三三班的宇文玥吗,每年冬天都穿得特别少,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为了美,简直是不要命!”

“原来她就是宇文玥啊。我表姐跟她在一个班,经常跟我说起她呢。说她住在离学校很远的山里,每天都要跑很远的路来上学,怪不得穿得这么单薄。”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还一直猜测,她是为了美才穿得少呢。唉,我们跑个一千米,都累够呛,她每天要走那么远的路来上学,也真是挺不容易的。”

“就是啊,我表姐说,她的性格比较内向,不爱说话,班里很多女生都孤立她,也就是表姐能跟她说上几句话了。”

“怪不得,有人在校门口拦住她,也没人帮她啊!前几天晚上放学时,我看到几个人在门口拦住了她,却没人出来帮她。她三两步就逃出了他们的包围圈,那速度快得,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听说那几个人自己打起来了,被警察抓走了呢。”

“哪是他们自己打起来呀,是被人打了,我听到他们的喊叫声了,好像这几个人是被一个人给凑趴下了,不过没敢凑近了仔细看。”

2

北风凛冽,万里无云。一轮圆月,照亮大地。

又到了放学时间,宇文玥跑步出校门时,一个高大的男孩从阴影里走出来,与她并肩而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默默前行。

“张阳,谢谢你!”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时,宇文玥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与她的外表一样清冷。

“你都知道了?”

“嗯。”

“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我知道,你比我本事大,收拾几个小混混还不是小菜一碟。你只是碍于宇文家的祖训,不想污了自己的双手,所以能躲就躲。”

“谢谢你!爷爷要是知道你出手,会照罚不误。”清冷的声音中,好似有了一丝温度。

张阳也听出了她的关切之意,不由得心花怒放,咧开嘴笑道“虽说我也是老爷子养大的,但毕竟不姓宇文,就算真要罚,老爷子也会看在我去世的父母份儿上手下留情的。”

“想得美,爷爷哪一次少抽你一鞭子了。”明亮的月光下,宇文玥竟然笑了,笑容与月光融为一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极少见到宇文玥笑容的张阳,被晃得心神微漾,不由得呆了一瞬。片刻方道“反正我是男孩子,皮糙肉厚的,禁打。”

宇文玥恨铁不成钢的狠狠剜了他一眼,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张阳忙笑嘻嘻地追上去。

月光下,一长一短两道影子并肩前行。

连绵不绝的群山,沐浴在温柔而宁静的月光下。

山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田野里的麦苗,在寒风呼啸中,蜷缩着身子,仿佛陷入了绵绵无期的冬眠之中。

一条山间小路,蜿蜒而上,直通到半山腰。那里有一座小小的屋舍,依山而建,红瓦白墙,廊檐低垂。篱笆围成的小院儿,养着些牲畜,一条大狗趴在窝里乎乎大睡,只把毛茸茸的大脑袋伸出来。

屋内,一盏煤油灯,闪着幽幽的光,是这座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窗边,手里的烟袋锅里,星星点点的火光,忽明忽暗。

他的眼睛不时地向窗外望去,仿佛在等亲人回家。

“原来臭小子也回来了。”老者嘴里自言自语,拿着烟袋走出屋子。

熟睡中的大狗, 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老者打开篱笆门,大狗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老者在后面笑骂“狗崽子,倒是跑得快。”

“大侠,有进步哦,比昨天跑得更快了些。”宇文玥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大侠,你是因为听到我声音了,才跑得这么快吧。”张阳也跟着凑热闹。

少男少女的说笑声中混着几声“汪汪汪汪”的狗叫声,寂静的深山中登时喧闹起来。

鸡叫声响起时,天色依旧是漆黑一片。

宇文玥家里除了一台老旧收音机,再没有一点儿现代生活的气息,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话机,钟表也没有一块儿。

每天叫她起床的,除了准的出奇的生物钟,便是家里那只老公鸡。

她摸黑起了床,洗脸梳头之后,来到厨房,准备做早饭。

灶膛里火烧得正旺,张阳正在灶台旁忙活着。通红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那是一张年轻的充满生机的脸,眉目俊朗,五官出挑。

“今天休息,还起这么早,也不多睡会儿。”张阳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抬地说道,俨然一副家长的语气。

“你起得比我还早呢,是不是回来后睡不习惯啊?”宇文玥反问道。

“当然习惯啊,哪有回到家里睡不习惯的说法。高中学业忙,习惯了早起。”

张阳在县城上高中,平时住校,半个月才休一个周末,在家的日子便少了。

“今天是不是吃手擀面啊。”宇文玥在灶前的小杌子上坐下来,往里面添柴。

面条一直是小玥的最爱,小时候受罚后,一碗香喷喷的面条端到面前,便会破涕为笑。

张阳边忙活边想:不知何时起,那个天天跟在屁股后面,用软糯的声音叫着“阳哥哥”的小丫头长大了。再也听不到她叫自己哥哥了。

看着只大自己一岁的张阳熟练地擀着面条,宇文玥的心也跟灶膛中的火光一样,起起伏伏,明明灭灭。

她从记事起,便跟着爷爷在这山里生活。小时候唯一的玩伴,是家里的一只大黄狗。

七岁时,爷爷领回来一个小男孩——张阳,说是爷爷一个朋友的孩子。自此,他们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跟着爷爷做农活、习武。往日沉寂的小院中,多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从小学到初中二年级,张阳一直是小玥的护花使者,为了她,没少跟别人打架。校门口那几个小混混,便是他的死对头。

自从张阳去了县城上高中之后,他们便不时地来骚扰宇文玥。宇文玥从小被张昕保护得太好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从小练熟了梅花桩的步法,遛之大吉倒也不是问题。

若不是张阳回来狠狠教训了那几个小子一顿,恐怕宇文玥还要为此烦恼一段时间。

爷爷家教很严,家规繁多,对两个孩子严厉得有些苛刻。宇文家家规第一条,便是不得与普通人动手,张阳因此没少挨罚。

屋旁有一片空地,是祖孙三人的习武场。梅花桩、沙袋、刀枪棍棒一应俱全。

宇文玥的逃跑功夫便是有赖于梅花桩上的功夫。张阳更喜欢以棍代刀,横砍竖劈,虎虎生风。

习武已成了二人每天必做的事情,每逢不上学的日子,更要多练一两个钟头。

早饭后,爷爷考校了张阳的功夫。半月未归家,功夫反倒有些长进,爷爷笑得很开心,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了许多。

3

第二年春天,一向身体健朗的爷爷生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张阳考虑到宇文玥马上就要参加中考,便不让她请假,独自承担起了照料爷爷的重担。

宇文玥白天上学,晚上陪在爷爷身边,任张阳如何说都不肯回去休息。宇文玥和爷爷一起迅速虚弱消瘦下来,就连眼中的神采也在一日日消逝。每当张阳看着她睁着一双失神的大眼睛茫然四顾,便心如刀割。他明白,宇文玥自幼父母双亡,与爷爷相依为命,如今看着爷爷一天天衰弱下去,不知何时便会离开,心中的痛自是无法用语言表达。

临近中考前一周,张阳态度强硬地让宇文玥住进了学校宿舍,这也是爷爷清醒时的嘱咐,爷爷希望她能与张阳一起去县城读高中。

十天后,宇文玥离开学校,一路飞奔回家。正值炎炎夏日,烈阳高照,人们都躲在阴凉处,不敢出门。树上知了的叫声,都是那么有气无力。宇文玥却丝毫没有感觉,她这几天,经常没来由的心口痛,总觉得爷爷可能出事了。

当宇文玥浑身湿淋淋地回到家时,张阳正红着眼睛独自坐在院子里。

“张阳哥,爷爷呢?”宇文玥往爷爷的房间走去。

张阳拦住了她“小玥,爷爷他,他,他已经走了。”

“不会的,爷爷说过要等我回来的。你骗我!”宇文玥泪如雨下,瘫倒在地,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张昕与宇文玥抱头痛哭,“小玥,别怕。我答应了爷爷,要替他照顾你的。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秋季开学时,宇文玥随着张昕一起离开家,来到县城读高中。张昕因为请假太多,重新与她一起读高一,两人被分在了一个班。

县城里有一家武馆,张昕和宇文玥休息时,便去那里当教练,教孩子们功夫,顺便挣钱养活自己。

每年清明节,他们便会回去给爷爷上坟,与爷爷聊聊城里的新鲜事。

“爷爷,您放心吧。我现在过得很好。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不过只要有张昕在,他就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的。以前,是咱们爷三个相依为命,现在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不过,我相信,我们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宇文玥说完,便与张昕携手离开,并肩走向远方。

身后,一阵山风轻轻拂过,仿佛是爷爷在回应宇文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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