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口槐花香

四月,满院子的槐花香扑鼻而来,白色的小花点缀在一片绿荫当中。槐花的香非常浓烈,与她娇小的身子和淡雅的颜色倒是有些不匹配的。
槐花的香气与茉莉花茶有些相似,至今我都难以区分。小时候父亲泡的茉莉茶,热水刚倒进杯子,浓浓的香气就会顺着水气冲上鼻腔。我第一次喝后,不懂装懂的学着他的样子,“嗯,这槐花茶不错!”父亲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傻孩子,这是茉莉茶!”现在每每喝到茉莉茶,父亲都会打趣我,“这槐花茶真不错呢!”
槐花与大部分花不一样,只能用作观赏。在农村很多人常常会在这个时节采摘以作食用。
把槐花先用特制的铁钩子从树上把大股的树枝拧下来,再从树枝上一朵朵往下捋。捋花要特别小心,槐树枝上会有一些小刺,一旦分了心,会不小心被扎的一手血。摘好花后淘洗干净,撒入适量面粉,加盐、五香粉,拌匀放入蒸锅。上汽后大约蒸十分钟左右,还未开锅,香气已经顺着锅缝溜了出来,一阵一阵的勾着肚子里的馋虫。
蒸好后晾凉用筷子搅散,然后放入适量蒜蓉、辣椒面,油烧八成热,“滋啦”一下倒在上面。将所有的调料搅匀,槐花麦饭就做好了。吃一口,满满的都是槐花香甜的味道。
槐花不仅可以做麦饭。它花期极短,一两个星期就彻底开败了,所以当属于应季的食材。如果想在其他的季节解解馋,自然是没有的。智慧的巧妇们便想了一个好办法,把洗干净的槐花晒干,然后放入阴凉处储存。想吃的时候拿温水一泡,可以包饺子,也可以包包子。

六月份小麦刚收入仓,老家当地的讲究把走亲戚叫看“忙罢”。也就是在麦子丰收后将蒸的馍拎到亲戚家里,和他们分享一下一年里辛劳后收获的喜悦。
去姑姑家,我会和几个堂哥一块结伴去。顺着铁路一直往前走,穿过一片坟地就能看到姑姑家的村落。虽说不太远,但小时候步子小,又是徒步,等走到姑姑家里,早就又累又饿。
姑姑给我们一人拿了一个包子吃,咬了一口,特别鲜,而且还有淡淡的花香在里头。我问姑姑:“姑,拿啥包的包子,真好吃!”
“槐花呀!”姑姑随口回答!
“咋可能,这会哪有槐花呢?”我以为姑姑骗我,就盯着包子的馅在里头找槐花。可馅里的材料被姑姑剁的稀碎,哪里还看的见槐花的影子呢!
“才不信了,又骗我!”我不屑的对着姑姑说。
“这傻娃去,我给你拿干槐花,这会泡上,待会给你们包饺子吃,香着呢!”姑姑一边说,一边朝厨房里去了。
我为了探个究竟,就紧跟着也来了厨房。
姑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晒干的槐花,一大堆干瘪瘪的挤在一起,缩的不成样子。
姑姑取了几大把放在盆子里,然后兑了些温水倒进去。“泡这个千万不要用热水,香气就会被拔完了,要用温水,泡开就行了!”
水倒进去一小会,就有淡淡的清香飘了出来。十分钟左右,花全部都慢慢的舒展开了,但不是从树上刚摘下来的水灵灵样子,淡黄色的花都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
姑姑拿了笊篱把花全部捞出来,挤干水份,然后用刀剁碎,再放入少量葱花。又炒了七个鸡蛋放进去。
“槐花馅的饺子,吃的就是花香和鲜劲儿,尽量调料少放。”姑姑撒了些盐,又放了点五香粉,味精和酱油都没放,就用筷子搅着拌好了馅。
和面包饺子,我们堂兄妹们和姑姑一边包饺子,一边说着家里的闲话。
那天中午,我吃到了平生第一顿的槐花饺子。香,鲜,一个饺子一半槐花,一半鸡蛋。淡淡的花香从嚼着的饺子里钻到胃里,连打饱嗝都是香香的槐花味。从此,每年的六月去姑姑家,她都会给我包槐花饺子。
长大后,很少再去姑姑家,家里人也都因为工序麻烦没有人会在四月晒槐花,自然在六月是吃不到槐花饺子的。
现在偶尔早市上会有一些老太太从山里摘的槐花卖,但我也只是买上一小袋做点槐花麦饭尝个鲜。要是像姑姑那样晒一袋槐花干,我估计老太太的场子被我包了圆也是不够的。
槐花满园子都是,可城里的槐花只是用来欣赏的,谁也不会为了那几块钱费心费力的去摘下来。槐花随着风被吹落一地,环卫工人用扫帚扫了倒进垃圾桶里,原来树有时候换了个地方生长,也会有些水土不服,落了个被人嫌弃的下场。倘若在农村,这一树的槐花,会被多少村妇们包围和喜爱,这一地的槐花早就被她们做成美食送到了餐桌上,更或者被晒干,放入家里的柜子里珍藏,以作备用。
如今姑姑已经离开我四年有余,那一口的槐花香,一直萦绕在我的梦里。每到槐花开的季节,我就会想起我的姑姑,想到她曾经包的饺子,以及在包饺子时亲昵的看着我和堂兄们的样子,这饺子里不仅有姑姑亲手包进去的槐花,还有姑姑的身影,和她对于我们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