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解构梦境的利刃
最近睡眠很差。通常没什么事的时候11点上床,3点准时醒来,然后就无法入睡。有事的时候倒好一点,电脑前坐到2点,6点起床,睡眠时间一样,但是感觉更正常。前天心血来潮,想试试早睡会如何,10点上床,结果2点就醒来,再也睡不着了。计算一下睡眠时间,还是4小时。
看来4小时就是我的标准睡眠时间。跟一位朋友诉说,他反问道:“这不挺好么?每天抽出一小时都能成为历史学家(这源于我最近跟他说的一个笑话:一位著名的历史学家获奖,他回答记者关于如何成为历史学家的提问时,说:“从毫无学问到历史学家很简单。我只是每天都利用等太太出门的一小时顺便看点历史书而已。”),你每天比别人要多出那么多工作时间,该成为多大的学问家啊!”
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确实,别人睡8小时,我睡4小时,明摆着多出了4小时。但这4小时却是不可利用的。你起来,看书甚至看电视,都会伴随着怀疑自己戕害身体的焦虑而烦躁不安。更何况影响还延伸到这4小时之外:另外的20小时也没精打采、昏昏欲睡,恼人的偏头痛不时发作。
还有一更让人抓狂的情况。就是这睡在床上的4小时,仍然不是完全的睡眠。接连不断的梦像滚滚洪水一般在脑海泛滥。什么都可能梦到,荒诞的、平常的,连“很黄很暴力”的也不时出现。当然,有些梦还是有点意思的。所以,如果梦境不是太侵凌睡眠,我仍然愿意做梦。像前天的4小时睡眠,就梦见了老子。不知道是不是睡前读了一小段、并且把他老人家洋洋洒洒的五千字宏文顺手塞在枕头底下的缘故。
我起先梦见的是以前在中学教书时的同事。他是地理教师。我们在一座异常陡峭而荒凉的山上行走。从山脊往下看,两边都是深渊,甚至白云也只在脚下的山腰。但是没有恐惧。地理老师X君滔滔不绝:“你看,北面是黄土高原,沟壑纵横,是典型的流水侵蚀地貌。南面是平原,一马平川,自古兵家必争的重地。我们走的这座山,地接山西、陕西、河南,是太行(xing)山。可惜大家都错了,叫它太行(hang)山。”为什么这么念,他没往下说,我也没深究。只是想,我们这不在行走不休么,叫太xing山倒也契合情境。我们一路往下走,夕阳西斜,景色愈发迷人。然后开始出现森林。我还在等X君给我好好讲讲高山植物分布呢,结果发现此公不知何去了。走啊走啊,林子里面阴翳昏昧,也许不仅仅是阴翳,也跟红日西沉有关,反正就是视线很差了。然后毫无警觉之下突然踏空了,一阵失重的感觉(很奇怪,过去一般这种失重的感觉会把人从梦中惊醒,那天没有)袭来。失重感消失之后就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里面。很深,四壁光滑。坐井观天的感觉很不好,我开始准备尽力爬上去,虽然看上去不太可能成功。正要用手抠住泥壁的时候,一位慈祥的老人出现在陷阱上面。他鹤发童颜,简直就是电影里的老神仙。一开始他只是默默注视我,笑而不语。仿佛有某种魔力,我放开了抠住泥壁的手,坐在陷阱下面,呆呆地看着这位老人。此时我有了一个直觉:他就是数千年前骑青牛经函谷关飘然西去的老子!
老人家开口说话了: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这不是《老子》第22章吗?这愈加证明了我的判断。我惶恐地向他请教:“请问老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不该试图爬上去?而应该安然于此井下,以不争而寻得人生的真意义?”
老人笑而不答。眼神依旧深邃而慈祥。万籁俱寂,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发问。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转身,飘然离去。我也没有挽留。
我似乎陷入了幸福的臆想之中。
我想到井外的奇幻世界:百花争艳中桃红李白,任由杨花春燕舞于楼榭之畔;霞光辉照下沉沉暮霭,凭赖微风轻拂而凌越青山。春秋冬夏,四时皆美。然而,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没有占有的欲望,因而也就没有缘壁而上的冲动。
还沉浸在无比温馨的臆想之中时,消失了很长时间的X君忽然出现在井口。他又开始滔滔不绝的教诲:“你已经在井下待得太久了。井壁的泥土属于粘土,挖开不久的时候是不太光滑的,你完全有可能很轻松地上来。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井壁吸收了周边的潮气,水分充足,光滑得像镜子,你已经没有办法自己上来了。”X君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总结道:“你只有等着,我去叫人。”说完倏忽不见了。
我听了他的一番宏论,面红耳赤、冷汗直流,说不清是羞愧还是担忧。我不指望他去叫人能成功救我出去。因为根据X君前面的介绍,这是太行山,绵延800余里,等他回来已经不知猴年马月了。
坐以待毙么?
且慢!太行山怎么会叫太xing山?怎么会在陕西、山西、河南交界处?还有关于粘土的分析,似乎也是错的。X君是当今全国排名前三的某大学地理系的高材生、区里市里公开教学都拿过奖的优秀地理教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一定是我在做梦。
于是醒转。
看来,理性的力量很强大,强大到轻松就解构一个坚固的梦境。
理性万岁!虽然它间接给我带来了失眠和失眠后的偏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