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雨中的雕塑

有一种感动是酸楚……

————以下正文————

雨丝卷裹整个城市。即使打着伞依然有雨点不停扑到我脸上。我不由地缩了缩脖子，裹紧上衣。

街道清冷，枯寂，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一两辆汽车驶过，屁股后扯起浑浊的水花，泥水里的枯叶被汽车卷起，挣扎，飘零终又无奈跌回水里。

我小心地躲着汽车溅起的泥水，嘴里咒骂着鬼天气。

转过街角，我吃惊地看到一位老妇人：白发，皱脸，缩着手，佝偻着身子立在街口。

雨丝扑在她头发上，凝成一层细密的雨珠，晶亮晶亮的， 透着寒意。

她腋下明明夹着伞呀，可她就那样淋着雨，缩着身子，伸着脖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似乎在等谁。

那年纪大约和我的母亲差不多老了吧。我心里一动，不由凑了过去。

“怎么不打伞呀？”

她漠然，没听见似的，倒把腋下的伞夹得更紧。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生怕错过什么。

“淋湿了，下得这么紧！”我大声叫喊着，生怕她耳聋听不到我的提醒。

她还是摇头，手摸了摸伞，往腋窝里塞了塞。

我试图把她的伞抽出来替她撑开。

老妇人倔强地拧过身子，恼怒地骂了我一句：“躲开，别动我闺女的伞……”

什么人啊，怎么好坏不分？

我有些恼，暗骂自己多事。

雨依然淅沥，虽然不大但很密，密得像记忆中母亲缝补衣服的针脚。

路面上已经有了水汪，叶子不时被冷风吹起，旋着，卷起又落下，一片，一片，一片……像离开家孤独无依的孩子，像老母亲满是忧伤的眼睛。

我叹了口气，把自己的伞塞到她手里，自己跑了几步，拐进路旁街角的小店。

进了门，我下意识地抖抖身子，似乎要把身上的雨点连同寒气全部抖去。

“她就那个样，这里有问题，只要一下雨就站那里……”

店主人瞧我一眼，手指着脑袋，叹了口气：他显然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我不由地打了个喷嚏，狐疑地转向店老板。

“她平时倒清醒，一下雨就迷糊，非得给她闺女送伞……她闺女早走了……死了，十多年了……那天也正下雨……”

我望向窗外，窗玻璃上全是细密的雨滴，整个世界迷蒙蒙一片，湿漉漉的。

我摇头，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转身往外走。

“拿把伞，那里！”

店老板叫住了我，指了指店门后的墙角。那里立着七八只伞，新新旧旧，花花绿绿，或立或斜。

“那都是老太太的伞……不对，都是送给老太太的伞，像你刚才一样。她头脑清醒后，找不到送伞的人，就把伞放在附近的店里。”

店老板指了指对门，对门也是小店铺。

“都有……还给谁？拿一把吧，雨这么紧……”

我没再言声，默默地从墙角里拿起一把伞，撑开，走向雨里。

雨点很小，很密，落在街角佝偻着身子的白发雕塑上，也一滴一滴落在我伞上，敲出雷鼓般的声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