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 咸鱼死灵术士与他的助手 （145）
“它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艾尔奇亚的语气像是突然浸入了冰水一般：“你到底做了什么？”
特使没有回答，像是没听见一般平静地凝视着燃烧的天空。
“那么我便自己去问。”他冷冷地说道：“我会搞清楚的！”
深蓝色的结界逐渐黯淡了下来，在天空中燃烧的火焰顺着裂缝挣扎着翻涌进城市，恣意妄为地舔舐着城内的建筑物。居民们大呼小叫地从被烧作焦黑的滚烫建筑中跑出来，在街道上毫无秩序地躲避着如陨石般从天穹坠下的火球。
艾尔奇亚从吊挂在城市上空的火蛇中穿过，顺着已经停止自我修复的结界裂缝冲向龙群的方向。一股浓重的硝烟和人肉被烧焦的作呕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觉神经，让他不由得用自己宽大的黑袍掩住口鼻。
“你终于出现了！大贤者！”
艾尔奇亚听到这样的一声暴喝。他转过头，看见龙王喷吐着烈焰歪歪斜斜地重新升上天空。那遮天蔽日的残破翅翼扇起的风暴把它身上那股混合着铁和血的刺鼻味道一同翻卷过来，它额头上的那颗如翡翠般的龙玉拼尽全力地释放着此生最后一次的夺目光彩——这光彩与插在它身上的众多猎龙长枪反射的火焰光芒交辉相映，散发着即将终焉的华美色彩。
“同胞的死，要用你的生命去偿还！”
一个熟悉的清脆声音从龙王山脉般的脊背上传来，艾尔奇亚转动视线，看见依旧戴着大帽子的塞壬浑身是血地竭力咆哮着——她与龙王一般伤痕累累，那巨大帽檐下只剩一只闪烁着凄厉寒光的眸子。即便如此，艾尔奇亚依旧可以从那只独眼中看出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仇恨。
“到底发生了什么？”艾尔奇亚尽可能地大声问道——若不这样做，光是龙翼煽动的飓风便足以把他的话撕成碎片：“我们到底有什么矛盾？！”
“事到如今你还想装傻吗？！”塞壬抬起手臂，手中那根像是树枝一样的法杖顶端散发出致命的冰蓝色冷酷光华：“既然你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何必还需要隐藏自己怪物般的残忍本性？！！”
“什么意思？”艾尔奇亚迷惑地想道——他对此一点头绪都没有。
“居然还假惺惺地亲自送来药物，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证什么“无论如何绝不会抛弃先行者。”……你难道……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塞壬疯狂地咆哮着，她手中的法杖绽放出结晶般美丽的光箭，向着艾尔奇亚的方向疾射而去。
“我到底做了什么？！”艾尔奇亚难以置信地大喊道：“你倒是说出来啊！”
“好……”塞壬气极反笑，她冷冷地说道：“那我就来告诉你，那些你最想听到的事情好了！”
“先行者族群截至今日共因中毒死亡近几万余。”龙王低沉而愤怒地说道：“因中毒而一病不起者近十万余——这都要多亏了你送来的药物啊！大贤者。”
“亏我们如此相信你！”塞壬摘下自己的帽子愤愤地丢进风中：“居然只是伪装而已！处心积虑了很久了吧！”
“估计是第一次送来药物时便开始计划了吧？”龙王讽刺地说道：“狠毒、有效，真不愧是大贤者啊！”
“特意使用了极为高级的慢性毒药让我们一时间无法察觉，直到大范围服用药物后才统一爆发！”塞壬咬牙切齿地用那只狰狞的独眼望着艾尔奇亚：“出于谨慎而没能亲自送来药物这一点很遗憾吧？！不过没有问题，你的属下可是很贴心地以你的名义问候了我们！！”
艾尔奇亚听明白了，他那高超的智能以极快的速度推理出了事件的真相——
是特使，只有特使可以有权利做出这样的事情。
很简单的事情，在先行者们必须的抗诅咒药物中下毒，然后以“艾尔奇亚”的名义送去给相信大贤者的先行者们以使得他们麻痹大意。随后提前通知其他城市作好防备，让军队装备好早已制造出来的巨型猎龙装备，招募优秀的结界大师和攻击系大巫师以防御和反击愤怒的先行者们。
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在先行者的攻击开始后其他人类城市便肯定会予以支援，他们会兵分两路——一路去支援被攻击的城市，一路绕到先行者的后方将驻地的先行者和因为中毒而毫无反抗能力的先行者们屠杀殆尽。
先行者的数目极少，为了能够最快速的领到人类的药物支援而基本都集中在首都附近。由于愤怒的驱使，它们一时间大概还没能恢复思考的能力——大批还有战斗能力的先行者们来到对人类有利的平坦城市附近遭到围剿，而据点内则因此将仅剩下中毒的先行者以及少量的驻守卫兵——
便利的屠杀。
“我从未在你们的药物中下毒！最近也没有以自己的名义去为你们送去药品！”艾尔奇亚慌忙地为自己辩解道：“为什么你们不确认一下？”
“我们当然确认过了！”塞壬喘息着说道，她愤愤地指着艾尔奇亚咆哮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收到那封最后通牒！”
“什么最后通牒？”艾尔奇亚疑惑地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怎么？你还想装傻么？”塞壬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我当时将这样的信封给了你的一个下属，他肯定送到你那里了吧？”
“我什么都没收到啊！”艾尔奇亚几近崩溃地躲避着龙王的火球：“我什么都没有收到！”
“我认识那个人——他从前是人类和先行者的特使，我知道他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将重要事情按下不报的行为。”龙王几乎是在嘶吼一般地说道：“那么便是你看过那封信后依旧无动于衷吧！”
“特使！”艾尔奇亚混沌的脑中划过一道闪电，他愤愤地想着：“是特使截下了这封信！”
飞驰的闪电与散发着寒冷银色光泽的长枪一同从下方的城市射来，精准地刺穿了龙王的下颚。
龙王闷哼了一声，在空中最后挣扎着摇晃了几下，随即便宛如被击中翅膀的鸟一般斜斜地向着地面撞去。艾尔奇亚发出一声惊呼，打算使用魔法托起下坠的龙王和其脊背上的塞壬，但塞壬独眼中闪烁的如同浸过毒水般的怨毒光芒阻止了他——他明白，在那个即将坠向地面之人决不允许自己去救她。
因为她的仇恨已是根深蒂固。
艾尔奇亚在空中望着龙王那残破的身躯和如蝼蚁般蜂拥着奔向其尸体的人类士兵，心中五味杂陈。
燃烧的天空逐渐平息，焦灼的大地上仅剩下污浊的血液和向着天空升起的黑色烟柱。艾尔奇亚落在龙王那如山脉般趴伏在大地上的身躯旁，看着扭曲变形的巨大武器如同墓碑般耸立在流淌着暗红色鲜血的脊背上。
“艾尔奇亚……”
他转过头，看见塞壬奄奄一息地趴在一堆乱石中央。身上仿佛被浸泡过一般裹在凝固的暗红色血壳中。但那双如风中残烛的独眼却依旧仇恨地望着艾尔奇亚。
“我不会……忘记的……死也……不会……”她磕磕绊绊地说道，眸子中突然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你……到底做了没有？我已经快要死了……希望你能……说实话。”
“我没有。”艾尔奇亚抬起手，做出准备施法的动作：“我现在就给你治疗。”
“不用了。”塞壬挣扎着将他的手推开：“我……不能接受仇人的恩惠——尽管你可能没有说谎，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的毁灭与你毫无关系……”
艾尔奇亚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随即便发现无论是如何华丽的辞藻都无法抵过这无与伦比的仇恨——于是他像是罪人般垂下脑袋，把手上若隐若现的魔法光华捏得粉碎。
“不论你是否说谎……是否知晓这件事……我想现在你也明白我说过的那句话了吧……”塞壬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人性……并不全是美好的……在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背后，还有一些恶劣的、卑劣的东西……即使如此，你也还是想成为人类吗？”
艾尔奇亚沉默着——若是以往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愿意。但此时的他在见识过这宛如深渊般的人性之恶后，在见识过这些太过庞大的卑劣与丑恶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了，过去他曾信仰自认为美好的人性——但如今，这份理想崩塌后，他的心中只留下了黑色的空洞。
“再多想想吧……”
塞壬叹息着说道，她的双眸黯淡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