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的温暖（11）
那天早饭后，我正在拣菜。曹老板来了，并且还带来两个女人。一个四十不到，看上去很憨厚、很老实；另一个稍小一些，却是很精明的样子，长得也有几分姿色。
曹老板向我介绍：大的姓陶，小的姓李，是妯娌俩。之后，他叫那俩妯娌帮我拣菜，而把我单独叫进房间说话。
他先告诉我：这里准备再招两个工人来，所以烧饭的活儿自然也就要多累些，所以他另有了打算。他说：他在自家的弄堂口摆了一个鞋摊，卖有点小瑕疵的次品鞋。他想把我调去卖鞋，让这两个女人来接替我烧饭。
我听得有些发懵！加两个工人也就五个人，犯得着用两个人来烧饭吗？我疑心我听错了！便忍不住地说：“曹老板，我有些糊涂了，你说这里要用她们两个人来烧饭？不是吧？”可是曹老板却说：“是的！”
接着他又告诉我说：去他那里比这里好多了，烧饭烧菜用的是管道煤气，水用的是自来水，就烧我和他两个人的饭。在那里，他也还是每天给我十块钱买菜，我可以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至于摆摊嘛！”
我赶紧抢过话头：“曹老板，你还是别叫我去摆摊吧！我不会做生意，我做不来生意的！你还是叫她们俩去摆摊做生意，让我留在这里烧饭吧！多两个人就多两个人，没关系的，我也不要你加工资！”
我确实不会做生意，一听说做生意我心里就发怵，人们都说做生意的人一定要能说会道，嘴巴要甜，而且还得会说谎，最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坏的说成好的！可我笨嘴笨舌，嘴又不甜，更不会说谎！
不行，我不能去！我又想起陈师傅和大块头阿姨，我有些舍不得离开他们！
可是曹老板却很坚定、也很诚恳，他说：“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并不需要你多会做生意，我那些鞋，价钱便宜，只能给上班的工人当工作鞋穿，需要的人自然会买，不需要的人 ，你拉他也没用，所以你放心，哪怕一天卖不出一双鞋，我也不会怪你！只是，我那里没地方住，你晚上还是要到这里来睡觉，也就是说：要早出晚归。所以，这方面你要辛苦一些，不过车费我会给你，另外，我每月再给你加二十块钱工资，还有，那里下雨天也不好摆摊，你就可以休息，你出去玩也好，在家里看书也好，我都不会管你。”
曹老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其实那里才是真正的上海，而且是市中心，紧靠着南京路、静安寺，离外滩也不远。这里只不过是郊区而已，算不上上海！”
我也一直很奇怪这个问题！这里的人如果要到市区去，也和我们外地人一样，说到上海去！我曾经问过大块头阿姨，她说：“上海郊区的人，都只在外地人面前称自己是上海人，在上海市区人面前，他们只能被称作“本地人！””
上海人还真够复杂的！
曹老板又问我：“你来上海那么长时间了，大概南京路和外滩还没去过吧？”
我确实没去过，甚至还不知道在哪儿！没找到稳定的工作，哪有心思去管什么南京路和外滩呢？可听到曹老板提起外滩，我便立即想起了外滩；想起在学校时，有一次参加学校举办的诗歌朗诵会，我曾经朗诵过的一首诗，我还清楚地记得诗中有那么几句：
“外滩的石凳，已被爱神一条条占有！美丽的花伞，轻拂着杨柳，人面与花影，在水面上漂游……”
我很喜欢这首诗，每当想起这几句，我的眼前就仿佛看到了诗中所描绘的那样一幅美丽的画面，这总会让我对外滩心向往之，很想把自己也置身其中……
当年的外滩，我并没看到想像中的那幅图.
我看到曹老板在用期待的眼光等待我的答复，加上又抵挡不住了外滩的诱惑，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去吧！”
因为我还存了一点心思：这里不是没人做得长吗？也许她们两个也做不了几天就要走，那时我如果对那里不满意，可以要求再回来。
曹老板见我答应了，嘴巴咧得老大，高兴得不得了，兴冲冲地出门叫上陈师傳，两个人奔往楼上去了。
我转身去井台边打水洗菜。
没过几分钟，我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大块头阿姨的大骂声：“你这个死毛猴子，肯定又惹骚上身了，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小凤、小凤，你上来……”
大块头阿姨在叫我上楼去，声音那么恶狠狠的，我赶紧丢下在洗的菜，匆匆上楼！
我看见屋里不仅有陈师傅、大块头阿姨和曹老板，还有三叔和房东。三叔也是这楼上的房客，他和陈师傅、曹老板共同结拜为三兄弟。他的女儿女婿就住在小平房里，小平房的窗和我房间的窗，隔着井台相望。
只见阿姨铁青着脸、大瞪着眼，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她一见我，便厉声问道：“你答应去他那里，帮他卖鞋了？”
我点点头，有些胆怯地“嗳”了一声。
“你这姑娘！”阿姨“唉”了一声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你怎么也不先告诉我们一声，就自顾答应了呢？你知道这死毛猴子是什么人？他是个专会惹骚的混蛋！”
这有点伤了曹老板的自尊，他有些委屈地马上接了话：“阿姨啊，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难道说得不对吗？”阿姨狠狠瞪他一眼，毫不买他的帐：“你如果不惹骚，原本百来人的厂子，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刚消停了几天，又玩出花样来了！就这么几个人，用得着两个人来烧饭？我一看那个女人，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又转向众人：
“你们看着吧，我今天就把话摆在这里了！”
大块头阿姨硬气十足，口气坚定，说得曹老板哑口无言。
众人也都不说话，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突然，大块头阿姨又朝我发了话：“小凤，你去把我的菜刀拿来。”
我以为阿姨这么快倒又消气了，要切墙角那只西瓜。虽然神情看上去并不像，还是气鼓鼓地嘟着嘴，但我还是很快去拿来了刀。
阿姨接过我手中的刀，“啪”一声狠狠地拍在了饭桌上，把我和大家都吓一跳！
接着阿姨又把眼晴瞪向曹老板，斩钉截铁地说道“毛猴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今天再放一句话在这里：小凤可以去你那里，但是，你如果敢动小凤一指头，我就用这把刀斩断你的手……”
陈师傅和三叔也随声附和道：“是了，小凤如果在你那里有什么闪失，我们都不会发过你！”
曹老板这回似乎委屈到家了，他声音软软地说道：“阿姨啊，我就算是个畜牲，我也不会打小凤的歪主意，我知道你们待她好，我也是把她当女儿待！要不我今天正好当着你们大家的面挑明了吧：只要小凤愿意，我今天就收下她做我的女儿，只要她能叫我一声爸，我活着她能经常来看看我，我死的时候，她能给我送个终，我马上就着手给她办户口，在我的房产证上写上她的名字，以后我死了，我那房子就是她的！”他转向了我问道：“小凤，你愿意吗？”
我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不愿意！”
我可不愿叫别人爸爸，我叫不出口！
曹老板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说道：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依然会把你当女儿，只要我动你一指头，不用阿姨动手，我自己来斩自己的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