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
清早,街心花园的草坪上,草儿叶子上的露珠,在太阳下迷幻着五颜六色的光。小草们争先恐后地舒展着自己的叶子,尽量让自己的生命,在世界上绽放,再过两个月,绿色都会凋零,大自然会进行一次寒冷的肃杀,这是迎接春之前的整饬,是大自然的规律,我就是那株满是露珠的小草。
01
早锻炼的人不少,我特意从这里穿过,因为我和熠帆午休的时候,经常在这里散步,今天熠帆正式调任到其他部门了,我会孤零零地一个人在这里,踩着她踏过的小路。
出了街心花园,走在街道上,微风拂过,有一点点凉意。人们有的穿上了外衣,也有穿着短裤的,各式各样,匆匆之中我加快了脚步。
走到楼下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又抬头看向,二层第三个窗口,那个窗户里的灯没有亮。其实我是知道的,只是想再让现实告诉自己的大脑,已经肯定的结果,因为大脑特别喜欢幻想。我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楼梯上很安静。没有一丝风在抖动,空气也不流动,沉沉的脚步,机械地走向第五间房门。
默默地掏出钥匙,对准锁孔插入,转动。不知道是什么,拨弄了一下大脑的神经,好似不经意地转向右侧,看了一眼,一个身影走过来。
“一会到楼后,帮着把货装上车。一个大小伙子,干点男人该干的事”阴阳怪气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走到我身边的时候,还故意用眼睛翻楞着我。我没有言语,他这么快就来找我的晦气了。
他从我旁边过去,到203的时候,故意敲了敲门,然后回过头来说:“她走了”,挑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203就是熠帆的办公室,熠帆昨天已经跟我们都告别了。熠帆在的时候,他不敢找我麻烦。我其实并没有太多怨恨,只是不想招惹他,让他尽快平息怒火。他好像得着理了似的,处处与我过不去,真是冤家路窄,又碰上了他。
02
“哐”204的门被从里面拉开,“老油条,熠帆姐刚走,你就找茬来了?”柳燕燕一只手叉着腰继续说道:“三宝,今天哪也去不了,我们部门的活还没干完,要叫他走你跟主任说去。”
站在门口的柳燕燕,被门口的穿堂风一吹,长发飘飘,叉着腰凌厉的气势,立刻盖过了老油条。老油条不接柳燕燕的话,阴郁的眼睛又看向我闷闷道:“你小子哪点好,总有女人护着,刚走一个熠帆,又冒出个柳燕燕,你等着吧!”
我平时没怎么注意过204,从她门前经过从来都目不斜视。柳燕燕是个小姑娘,原来这么厉害啊!我说:“谢谢你啊!”柳燕燕就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成了一条缝说:“瞧把你腼腆的,怪不得熠帆姐管你叫三宝。”
我和熠帆是同年的,只是她是七月的生日,我是十月的,她拿我当弟弟,我却不这么想。
我刚入职的时候,与熠帆和老油条是同一部门的。一次,主任让老油条准备发言稿,代表部门上台发言。在会议室里,老油条拉着我和熠帆帮他准备,他读错了两个字,我当场就纠正了。过了两天,开大会时,部门发言的换成熠帆了。
熠帆在全体大会上发言,镇定自若,声情并茂,得到了主要领导的赏识,没有多久就升职了。后来,老油条见着我就虎着脸,眼睛像小刀一样刮我,我也很纳闷为什么发言换人了?不是老油条发言吗?
03
我就去问熠帆了,熠帆煞有介事地说:“那天帮他准备的时候,咱们部门的领导在会议室后门,悄悄看了一下,刚好看到你给他纠正念的错字。部门领导怕在全体大会有闪失,就让我去发言了。”
这件事情,对我的心里上,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的。我哪里知道这样就影响了,人家的前程啊,虽然我是问心无愧的,但老油条年龄比熠帆大,他当然更迫切升值的,本来想表现一把的,我也是他拽去帮他的,也不知道会这样呀,让我这个刚入职的人不敢说话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得罪了人,结下了梁子。
这天,给办公区的公共区域消毒,每个楼层出两个人。老油条“铛铛”敲了我的门,也不进来,就在楼道里说:“快去换衣服,拿消毒液,干活了。”声音大的整个楼层,都听见了,我不想与这个冤家多说话,马上起身,按照他说的做。他在我身后,像赶小猪一样赶着我快走,到了指定地点,已经有其他人了,我们开始换上防护服,带好帽子、口罩,背上消毒液的桶,在公共区域,密集作业。
后背上却总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我努力做好手里的活,不想让老油条当着这么多人,再对我说三道四的。很快,活干完了,衣服都换好了,我往回办公室走了。一辆货车开进来,“吱钮”一声,停在院子里。“等一下,你们几个等会儿,帮着卸货”老油条大声说。
货是大桶的消毒液原液,没有经过稀释,味道很冲。按老油条的要求,放在指定的库房里。说实话,我扛着挺费劲的,打小没干过力气活,不知道怎么使力气。努力抗了两桶后,胳膊开始哆嗦,老油条又在那盯着,我尽量让自己别紧张,活动了一下身体,又扛起第三桶,桶里的液体在流动,像浪涛一样推着我,我掌控不了身体了,“哐当”桶掉地上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量揪到了一旁,身子摔倒在地上。
桶摔裂了,原液泼溅出来,老油条的身上全是。他马上被人拖到卫生间,用水冲洗身体。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进去帮忙。老油条看见我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孬种,啥也干不了。”我们三四个人围着他,用清水冲洗,他皮肤有的地方出现了红斑,我问道:“什么感觉?疼不疼?”老油条满不在乎地扯着破锣嗓子说:“多大点事啊,哪像你娘们唧唧的。”
我不说话了,知道我说一句又被他嘲笑十句,让他这会儿先省点力气歇歇吧。不管他怎么看我,我再也不拿他当冤家了。
清水顺着他光滑的皮肤往下流淌,他的肚皮上、大腿上很白,他忽然也不说话了,空气仿佛潮乎乎地凝固了,只有流淌的水声。老油条似乎脸有点红,声音也仿佛变了乐器,像小提琴窄窄的声说:“你们别这么瞅着我,我瘆得慌!”我们几个对视了一下,瞬间哄堂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