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树
图源自某度
姥姥信佛,从我记事起就在吃斋饭,斋饭极为寡淡,如果是面条,祖母会就着花椒叶一起煮,如果是米饭,炒菜里一定会有花椒粒。在一青二白的盛着面条的碗里,或者是堆着水煮青菜的盘子里,不小心吃到花椒叶、花椒粒或者带着花椒粒的花椒叶,舌头一阵麻、一阵涩,口如含珠,吐字不清,姥姥姥爷定会笑的前俯后仰,渐渐的这也成了他们捉弄我的小把戏,直到被我识破数次,方才退出了他们的娱乐节目清单。
小时比较萌蠢,拥有颇具喜感的直线思维方式,经常问一些富有哲学意味的问题,比如,为什么猪的脑筋不会急转弯,鸟听不到枪声也会飞走吗……当有人问道:“小凯,你妈妈呢?”我会非常真诚的用“你妈妈在吃饭。”回答。据说,这也是我爷爷不和我经常说话的原因。所以,这种极度缺乏创造性的直线思维,使我误以为花椒和佛有什么关系,换句话说,就是佛和心中有佛的人都吃花椒。这个错误的认知是在成都的一家火锅店里得到纠正,当我用五花肉在底料锅里涮出花椒粒时,我认为这是一种亵渎神灵的黑暗料理,我义愤填膺的与火锅店经理理论了几十分钟,后来,经过朋友、食客、服务员等众人的解释、劝说,我方才认识到这是一个二十多年的一厢情愿和牵强附会,佛才不稀得吃那玩意。也正是这次事件,使我再一次想起了我的姥姥,那个虔诚又疯癫,爱吃花椒,疼爱外孙的姥姥。
在我读初三的那一年,姥姥从山崖跌下,仙逝于一隅,数周后被巡山的猎人发现,家人方才痛哭流涕,摆设灵堂,继而入土厚安。然而,根据当地习俗作为外孙的我,不便入堂跪拜、随众送行。在随后的很多年里,每每吃到花椒,不仅仅有麻和涩,还会有一种很痛很痛的愧疚和怀念。
姥姥朴实、瘦高,爱笑且笑声硬朗清脆。记忆中关于姥姥和蔼、温存的记忆并不多,一方面姥姥的爱甚为博大,如佛家所言一草一木,皆为生灵,小时并不懂白菜上的青虫蚂蚁为何能得到姥姥的庇佑而躲过我的魔抓,一方面也因为童年时代顽劣,时常受到训诫。然而,正因为此,姥姥在记忆里一直是高大、伟岸、带着光环的圣人。
在红砖时代,姥姥这样的人注定着清贫疾苦,因为信的真、信的诚,因为信的忘了自己,终于在世俗的冷言冷语中变得疯疯癫癫,我不太愿意用唯物主义观点和现代医学的名词去解释发生在我姥姥身上的一切。姥姥的一生,像一棵生长在贫瘠的土地上的花椒树,干瘦、带刺,一心祛除腥膻、湿寒......
图源自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