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
楔子：
石皮村出了一个眼力极好的人，大家都管他叫做“鬼眼”，因为传言说，他的眼力好到能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事物。鬼眼十七岁，读不起书，在家里养着一窝从邻村王婆家偷来的猪崽，至今王婆家被盗猪崽一事已成了当地的未解之谜之一，因为无一人知道盗猪崽的人是谁，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从黑市上与人赌博赢回来的。也有另外一部份人认为，王婆家的猪崽应是被一伙有恋猪癖的变态偷走，然后饲养在一个林子深处的山洞里，每天过着与猪欢爱的日子。王婆从隔壁家听到这种说法时，头天晚上便坐在猪圈里哭，对着老母猪哭呛着说：“你崽子啊，还没咂着你几口奶，就被那窝子狗日的拾起跑咯哇……”
鬼眼他娘一生下他，便死了，他爹跟着涎春楼的老鸨跑了，从此鬼眼就每天和那一窝猪同床而睡。他一共有四只猪，他还分别给它们取了名字，大的叫大宝贝，其次是二宝贝，再就是三宝贝，最后是小宝贝。
第一眼
临近冬天，鬼眼正在集市上购置给他宝贝们冬天铺在窝里的毛毯，熙熙攘攘的集市上总是花花绿绿，挑来挑去也没有中意的，这时一个响亮浑厚的声音冒了出来，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震耳。
“眼哥!眼哥！大事不妙啊！”三胖子一边跑到鬼眼身边一边嚷道。
鬼眼用左手食指竖放在自己嘴唇上，右手不忘继续挑选道：“嘘，你不知道我为人低调嘛？瞎喊啥啊你？你不知道你那声音跟放广播似的，现在你叫我一声，所有人都知道我了。”说着便给三胖子翻了个白眼。
“哎哟，眼哥，自从你前几天抓了那个盗贼之后，全村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还有谁不认识你的，现在连我三胖子都认你做大哥，你就甭给我谦虚了……”三胖子说着还将他那肉圆的手背拍在了鬼眼的胸脯上。
鬼眼一手将他打开不耐烦地说：“得得得，别废话，有屁快放。”
三胖子这才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焦急忙慌地说：“哎呀！你瞧我这脑子。怎么和你聊着聊着给忘了……眼哥，这次可是出了大事了。”
鬼眼用余光瞥了一眼三胖子的神情，憋着笑说：“什么大事能比我现在给我家的宝贝们挑选被窝重要？我得选个最舒适的，最好看的，最……”
“哎呀！我说眼哥，你可就别墨迹了”三胖子突然凑到鬼眼的耳边悄悄咪咪地说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连治安委员会的人都出动啦。”
鬼眼像是没听到三胖子的耳语一样，跟对面的摊主说到：“奶奶给我把这条装上，多少钱？”
“三十五。”
付完钱的鬼眼拎着东西径直向回村的方向走去，留着三胖子还呆呆地傻站在那，不知所措。鬼眼回头望了望他，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了胖子？你也想买条毛毯？”三胖子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跑向鬼眼。
“眼哥，你听我说，这次的事情是这样的。西村那边的张大福家，在今天早上发现了自家的6岁女儿被人给谋杀了，死相听说惨不忍睹，裸露着整个身子躺在院子里，七窍流血。最最变态的是啥，眼哥，你猜猜。”
鬼眼嫌弃地看着三胖子，一脸你爱说不说的表情。
“好好，咱眼哥就是高冷，有时候我觉得吧，我还不如你家里的那四头猪呢。”
鬼眼怒视，欲抡起拳头揍他一顿。
结果三胖子双手握住鬼眼的拳头，开始嬉皮笑脸起来：“呸呸，说错了，应该是四个小宝贝，四位小可爱，啊哈哈哈哈……”
鬼眼甩开他的手，直截了当地问：“说说变态在什么地方。”
三胖子眯着眼睛，小声说道：“那女娃的乳头被割了。”
鬼眼忽然一个抬眼，问道：“现在人在哪里？”
三胖子这才恢复平常口气：“还在张大福家里，治安委员会的人也已经过去调查情况了，还说此次的案件不可外扬，免得引起全村的恐慌，结果现在呢，连东村的人都知道西村出了个割乳狂魔。”
鬼眼将手上的东西丢给三胖子，并叮嘱他说：“回去立马给我的宝贝们盖上。”
三胖子看着扔在他手上的东西，喊道：“眼哥，你这是去哪啊？”
“西村。”
傍晚，太阳还没有落下，雀儿叫得正欢，西村张大福家就像上午的集市一样擦肩接蹱，院子里集中着一窝身着同样蓝颜色制服的人，他们便是治安委员会派来的人，鬼眼挤进看客群中，伸着头往院子里看，张大福跪在尸体旁边抱头捶地痛苦着。血几乎布满了这个小院子，地上仍旧躺着那个女娃，嘴巴大大地张着，只是不像三胖子说的有七窍流血，黝黑的皮肤被乌红的血盖住，两滩浓重的血渍也是血流的源头，正是女娃平平的前胸，两个乳头果真不翼而飞了。
“啧啧啧，你说现在的人怎么那么可怕的呀，连个小女娃都不放过，真是可怜哟，这杀了人么就算了，怎么还……怎么割掉人家女娃子的奶子啊……”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妇女边嗑瓜子边说道。
“哎哟，你可不知道，我活了五十三年，头一次听说杀人还割奶的，我住在南边，一听说这事便立马骑着我那老骡子赶过来瞧瞧。”
这时，张大福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院门口，用已经被黑血染过的手指着院外的一路看客，吼道：“你们都给老子滚！滚！”
那个嗑瓜子的妇女一把将瓜子甩在土里，双手插着她的虎腰，大声嘶吼到：“你冲我们吼啥！有本事你找到割你女娃奶子的凶手，你朝他吼去啊！没出息的男人。”
张大福眼神迷离，手还是死死地指着，愤忿道：“你个毒妇，我告诉你，今晚死的就是你家的崽！”
“嘿，你个死了婆娘的男人……”突然妇女话锋一转，朝着院子里那一伙治安委员会的人喊道，“欸，治安员，我看那，没准现在是贼喊捉贼，肯定是这个龟孙子杀了自己的亲闺女。刚才你们也听到了，他说今晚还要杀我家的娃呢！”
“你，你……”张大福一听这话，气得抖了起来，急红了眼，冲过去扯着那妇女的毛发直往土墙上撞，妇女嗷嗷一声一声叫着。治安员们强行将他们拉离开，其中一个矮胖挺着油肚子的中年男人一身正气地说道：“无论谁是凶手，我们一定不负村民的期望，哪怕掘地三尺也会将他找出来。”张大福又再一次跪坐在地上，脸上不知流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此时，鬼眼的耳朵里又回荡起了那个洪亮的声音，是三胖子。
“眼哥，眼哥，我来啦。”刚想回头张望，三胖子已经来到他的身后，鬼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三胖子仿佛会到了鬼眼的意思，急忙说道：“您那四位小宝贝正盖着你的爱心毛毯熟睡呢，放心吧。”
“哟，这不是胖爷嘛？”那个油肚腩的男人快步走上前来鞠躬到。
“呵，没想到是孙叔来出勤，挺辛苦啊。”三胖子拍了拍那人肥肉横行的肩膀。
“不知最近老爷子身体如何啊。”
“吃嘛嘛香，挺好，多谢孙叔的惦念，您的关心都快赶上我母亲大人了。”
姓孙的嘴角抽了抽，便又微笑起来。
鬼眼用手肘捅了捅三胖子，问道：“你认识？”
“隔三差五带东西来我家串门，都快把我家当成他自己家了。”三胖子不耐烦地说着。
“你让他行个方便，放我进去看看。”
三胖子把脸又重新转回孙叔，说道：“那个，孙叔啊，给你说个事，我这呢请到了一名神探，你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也好帮助你尽快破案。”
孙叔上下打量了一番鬼眼，穿得破破烂烂，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挤眉弄眼地结巴到：“这个……这……”
三胖子继续说道：“孙叔，你别看他相貌平庸，我请来的这位神探啊，喜欢低调，但是破案能力你可以放一万个心。哦，对，我这位神探查案的时候啊，不喜欢身边有人，你看能不能……”
孙叔低下头来思考了一会，半信半疑地答应了他们，叫离了治安员们。鬼眼三步并作一步地迈进院子，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盯着尸体，眼瞳一下变成深绿色，又立马回复原来的棕色。孙叔一伙人站在院外想目睹这个所谓的神探是如何破案的，结果不到几秒钟，鬼眼便站起来，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此时的张大福悠悠地爬回女娃身边，用弓形的手掌捋开他闺女脸上的发丝。
“算了吧，别折腾她了，这就是命。”张大福生无可恋地说到。
“凶手是个女的。”鬼眼大声宣布。
张大福，三胖子及治安委员会的人及那群看客，都瞪大了眼睛，怔在原地。
三胖子顿时拍掌叫好：“不愧是我眼哥，这才短短几秒，便破了案！”
孙叔立即跑上前去，质问道：“你怎知凶手是个女的？”
“我自有我的断案方式。”鬼眼说。
“你有何证据？这个女的又是谁？”孙叔追问到。
“那女的便是西村张大福家的大女儿张芳，证据就在张大福家的地窖里，也就是说，证据就在此处。”鬼眼信誓旦旦地说。
那个虎腰妇女插嘴道：“看吧，我早就说过，这家人肯定有问题。”
张大福朝外恨了两眼，几近崩溃，对着鬼眼怒吼：“不！这不可能，阿芳昨天下午便去邻镇寻工作去了，到现在，现在还没有回来……你是谁？谁允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张大福扯着鬼眼的衣服哭呛着，而鬼眼则默不作声。
孙叔带着两个治安员进了地窖，搜出一个泡着两坨肉的酒罐，仔细一看，正是两个乳头正在上下漂浮着。
“快说，张芳现在人在何处？”孙叔拿着罐子在张大福面前询问到。
张大福看着酒里泡着的东西正是小女儿身上割下的乳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一下呼吸上不来，晕倒在地。
孙叔立刻将此事上报了治安委员长，全村搜捕张芳。夜里，在南镇上，抓到了她。张芳后来被带到询问室，孙叔将她的作案证据砰地一声狠放在桌子上，逼她交待实情。可是张芳死咬着牙，硬是不肯透露半个字，孙叔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好来求鬼眼，想知道他是如何得知张芳便是凶手。
鬼眼卖了个关子，提出由他来审问张芳。孙叔答应了，因为当务之急是先要结案。
询问室里，张芳一直低头不语，鬼眼先开了口。
“张芳，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也清楚你整个杀人的过程。”
张芳惊讶地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到：“不，没有，俺不想杀她的，俺也不想的……”
张芳望着鬼眼的眼睛，突然又把头埋下，眼神四处张望，手指不安地扣动着。
鬼眼缓缓地说道：“那天下午你骗你父亲说去找工作，结果当天夜里又回到家中，将熟睡的妹妹悄悄地叫到院子里，说和她玩个游戏，这个游戏需要脱光衣服，塞住嘴巴，因为她知道你是姐姐，不会害她，她相信你是在真正和她玩游戏，她都照你说的做了，可最后换来的却是……”
“你知道俺有多痛苦嘛！”张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奶子，“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没了奶子就不是女人，俺是平胸，你们就瞧不起俺，抛弃俺。俺那几个相好的，都说老娘没有奶子，就狠狠地嫌弃俺，最后离开俺。要怪还是怪俺娘没把俺的奶子生大一点，因为有了奶子才能留住男人。后来，俺听俺二舅家的舅婆说，只要喝了泡过奶子的酒，便能丰胸，最关键的一点是，必须是得有血缘关系的人，俺就寻思着，俺那妹子……”
“愚昧！”鬼眼一拍桌子便起身走出了询问室。
三胖子跟在鬼眼的身后，笑嘻嘻地说：“眼哥，可以啊，你现在可是全村的大红人啦！从我第一天认识你，我就知道你不普通，没想到啊……”鬼眼停住脚步，三胖子一下撞在鬼眼的后背上。
“行了，老跟着我，你烦不烦啊。”
“欸，眼哥，我敬你是大哥，你也不能这么过河拆桥吧，要说你这次能成功破案，我也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吧，按理说，你请我吃顿饭也不为过啊……”
“打住，我家的宝贝们已经有五个小时没看见我了，现在呢，咱就各回各家，明白？”
还没等三胖子开口，鬼眼已经扭头走了。
“看来我还是不如那四头猪啊。”三胖子嘀咕着。
空旷的街上传来鬼眼的声音：“你有种再说一遍。”
三胖子顿时打了个哆嗦，挥手笑道：“眼哥，慢走啊，记得替我向你的小可爱们问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