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是完整的女儿

那天读到《你的夏天还好吗？》这本短篇小说集第二章 虫子，作者金爱烂以既抽象又让我脑海扑面而来的写实画面——丈夫家暴妻子的某种诡异的氛围。

男子在怒骂，女子在抽泣，近乎于无声，仿佛不存在一样。

这让我想到了我的父母。

如果我将他视作一个陌生男人，他万死难辞。

只是我没办法，我从来只能将其视作父亲。于是我希望他长命百岁。

做父亲的似乎是短视又不负责的，以为付出一些苦力女儿就能自动长大。

他不知道做父亲的如果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意味着女儿不是完整的女儿。

妻子不是完整的妻子。

那么当他还能天真地认为自己施暴的对象能够善待他的女儿，实在是非常可笑的。

“父爱则母静，母静则子安，子安则家和，家和万事兴。”不可谓之无理。

当然，我的母亲，总是尽她所能，竭尽全力对待孩子。

只是我一直很清楚我们的关系无法达到亲昵的地步。

但是，长大后，我明白了并非所有的母女关系都可以亲密无间，无论如何，我不会苛求自己，也不会苛求她，我只是愿意爱她。

因为有一种持久的恐慌弥漫在我心头。

我觉得父亲是罪恶的，如果父亲是罪恶的，那么做女儿的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我身上有他的基因，因此我也有软弱和施暴倾向。只是在每个人身上表现形式不尽相同罢了。

我时常像是在深渊里仰视人与人之间的种种，是因为我最初的一道伤疤是我伟大的父亲赠予我的。

于是，我无法信任任何人。

我愿意赠予爱给生活当中善待我的人，但我从不信任他人的爱，巧言令色之言我一眼就可以看穿。

也许我成长了，体谅了父亲的不易，但是我知道自己穷其一生都无法与作为丈夫的父亲和解。

他从来不知道，当他推搡我母亲的时候，我幼时的世界已经天塌地陷。

我很轻易能读懂一本别人认为很经典难读的文学作品，是因为我有父亲作为参照，他让我看到了人类的复杂性。

我曾经以为时过境迁，但其实不是。我的内心有一片汪洋，那里漆黑一片，哪怕我人不在场，也能听到母亲的抽泣声，和父亲的残暴。

爸爸，你不需要说什么。你的行为已经代替了所有的语言，将我一次又一次拉入深渊。

于是当我终于长大了，在你面红耳赤，骂骂咧咧。一脸凶相站在为家庭操持的母亲面前，我第一次挡在母亲身前。

那是我从小到大最想做的。

你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可我觉得太迟了，还是太迟了。

小时候，我没有叙述的能力，长大后，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成为了素材。

其实本不该如此的，一个女儿不应过早承担保护母亲的职责，一个丈夫不应不像一个人，一个妻子不应如此可怜。乱套了。

但是生活在这人世间，有什么是应该的呢？

灰暗的地方永远灰暗，光明的地方永远光明。搞不明白就永远搞不明白。

重要的是，日子拉长，珍惜当下可以拥抱住的时光，目光朝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