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歉意（四)（完）

彼岸机械的发动机车，晕乎乎的踏上了来时的路。

“呯！”，彼岸一哆嗦，转身望向浓烟滚滚的方向。

图片来源网络

“啊……”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

一分钟前安静的小院炸开了锅，老远传来花婶的哀号声“嫣儿，嫣儿。你可不要有事啊！”花叔和帅气男孩，被浓烟和火光堵在门口上窜下跳；不时有端着盆提着桶的邻居赶到，嘴里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没伤着人吧？”

彼岸赤红着眼，东瞅西瞅，有一霎时的愣神。

突然，醒过神的彼岸赤红着眼睛窜进一个房间，拎出一床棉被，塞进一个刚进门的邻居提着的桶中，胡乱摁了几下，蒙在头上冲进了浓烟滚滚的厨房。身后传来一片惊呼声……

语嫣回到家中，已是半年后。看着焕然一新的院落，摸了摸左边的脸颊，在父母兄妹闪烁的眼神里，咧了咧嘴。无声的进了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语嫣，开开门。彼岸来看你了……”“妈，我累了，想睡觉。”母亲叹了口气，抱歉的看着彼岸。“没事没事，婶。让语嫣休息，我下次再来。”

“语嫣，彼岸来了……”

……

冬去春来，语嫣望向窗外，那棵焦黑的小树又冒出了绿芽。被大火烧薄的人情却再也回不去了。语嫣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最初入院的人来人往，一个月后的人渐稀少，两个月后的门可罗雀，三个月时如大浪淘沙，只剩下彼岸一颗石子了。

天天报到的彼岸，有时提一袋水果，有时拿几本书，有时拿自制的小玩意儿。来了先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没有就坐在床边，盯着睡梦中的语嫣一瞅就是半天。有时会抱着头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的悲伤。语嫣有时会一直装睡，有时会直瞪着抱头的彼岸，在彼岸抬头的一瞬闭上眼睛。

“语嫣，彼岸……”母亲无精打采的声音，象往常一样在窗外响起。“让他进来吧。”

母亲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功夫，高亢而语无伦次的声音响起“语嫣，你你……彼岸，快快快……”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

半年后，他成了她的新郎，他给了她镇上最华丽的婚礼，她成了全镇女孩艳羡的新娘。

为了她，彼岸将自己的聪慧发挥得淋漓尽致。

三年后，在校区附近安静的角落里，他为她开了一家书店。其中一列书橱里，放满了非卖品的旧书。闲暇时，总会有一道清瘦的身影流连忘返。而彼时，又会有一道秀气的身影徘徊不前。

婚后的语嫣孝顺公婆，兄友弟恭，相夫教子，安静的象一株没有生命的纸花。只有在孩子面前才有些许温度。

儿子四岁那年，吵吵着要去看大老虎，大狮子。他为难的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安静读书的她，哄着耍赖的儿子：“好孩子，妈妈最近很忙，以后等妈妈有空再去，好吗？”“不嘛！不嘛！”儿子拖起了哭腔。

耳边传来爷俩的对话，手中的书半天没动，语嫣轻声呢喃了一句“去吧！周未去！”说着拿起书向书房走去。

这对爷俩来说，不啻于天赖之音。“噢！妈妈万岁！”

一声微叹轻不可闻的传来，一束炽热的目光几乎穿透后背，她仓慌而逃。

五年了！你还要怎样？……关上门，倚在门后的语嫣潸然泪下。

旅游大巴在盘山公路上忽上忽下，小家伙兴奋的趴在窗户上，叽喳个不停。她的脸上多了些许暖意，嘴角不自觉上扬。

偶然回头，不期然撞进一束目光，闪烁着激动与狂热，直直刺中心窝。她艰难的咧开久违的唇角。

“呯”！唇角的笑意还未展开，面前的男人已快速揽过她和怀中的儿子，紧紧护在胸前。尖叫声，呼喊声，骂娘声……她搂紧儿子安心的窝在他的怀中。恍惚间感觉这个容下她和儿子的怀抱，好宽阔。一朵花在心底绽开。

医院的病房里，他躺在床上，她坐在床前。紧紧抓住两双清瘦、粗糙的手，她第一次有了撞墙的冲动。什么时候，他竟然这么瘦了。

“嘀嘀嘀”床头的仪器声传来，她嫌弃的瞥一眼，“真烦人！他正在休息呢。”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握着的手动了。她不知所措的盯着他，刚想放开手又紧紧握住。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水，此时溢满流光。“对不起！”他艰难的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他知道她听到了。

语嫣紧紧握住慢慢下滑的双手，泪流满面。心底里一角裂开，溢出一句：“没关系。”

她本以为一生很长，她可以慢慢消化对他的怨意，剩下他对她的好。

最终，他还是负了她。她岂不是也负了他！

迟到的谦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