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33期：碎银几两的创作。

接到婆婆电话那天，张莉正在上班。那天正是月底且是周末，店里五十个座位全部坐满了客人，忙得不可开交。

第一个电话张莉没接，等她到厨房送盘子时，正在厨房忙活的刘杰说：“妈来电话了，我没顾上接，你抽空接一下。”张莉说：“我忙得脚打后脑勺，你妈也真是，偏偏这个时间点儿来电话...”话音未落，张莉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刘杰说：”赶紧接，肯定有急事，平常这个时间点儿妈从来没打过电话。”

张莉一听心里也咯噔一下，忐忑不安地点开了接听键，婆婆带着哭腔说：“张莉呀，雨晴今天在学校上课，上着上着就冷不丁地嚎嚎哭起来，把老师也吓坏了，老师打电话让我去接她回家...”

张莉打断了婆婆的话：又出啥幺蛾子？她是不是又不想上学了？才特意搞这一出，妈你就惯着她吧。”

婆婆说：“我问她她也不吱声。”

“妈，你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说。”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叫不出来，连饭也不吃，唉...”婆婆叹了口气。

“这个不省心的小祖宗哟！”

......

自打刘雨晴记事起，爸爸妈妈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在她牙牙学语时，奶奶就指着照片上的一男一女说，这个是你爸爸，这个是你妈妈。在她幼小的脑海中，爸爸妈妈就是一个称呼而已，跟她的洋娃娃和那些玩具是没什么两样的，甚至还不如洋娃娃和玩具，晚上她可以搂着娃娃睡觉，还能面对面地和娃娃说话，那些冷冰冰的玩具也能整天陪着她玩，任她摔打。

等到有了视频电话后，雨晴已经上小学了，上了一所令乡下人羡慕的市实验小学，当然这是爸爸妈妈花大价钱在市里买了学区房的缘故。

每次视频，她没感觉特别得兴奋，她不明白屏幕上的那个所谓的妈妈为什么会哭得稀里哗啦。在她的心目中，这个妈妈更像是家里的一个远房亲戚，而天天陪伴她的奶奶才是自己的妈妈。奶奶承担了所有妈妈该做的事情，喂她吃饭，接送她上下学，洗衣做饭，教她上厕所，给她讲故事...

她更是奶奶心目中的乖孙女，懂事得令人心疼，她从小就知道饭粒掉在饭桌上要捡起来吃掉；上学后学习成绩也很好，一直稳居级部前十名。张莉两口子常引以为傲，认为女儿将来考个985大学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了初中二年级。那一年暑假，妈妈给她和奶奶办了家庭团聚签证，她们全家在异国他乡得以团圆，享受了整整一个暑假的天伦之乐。

回国上学后，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雨晴就毫无征兆地开始厌学，找各种理由请假不去上学。把奶奶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没办法只能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地催刘杰张莉两口子回国。

为了孩子，两口子只好暂时关店回国，带着雨晴全国各地旅游，事先讲好玩够了必须回去上学。

回来后，雨晴倒也去上了几天学，但最终还是不愿意去学校，妈妈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一到学校，站在教学楼上就想往下跳。妈妈生气了，说你少来这套，甭吓唬我，不想上学也行，跟我到马德里洗盘子去。

就这样，小雨晴被妈妈连哄带骂、威逼利诱、生拉硬拽地塞进了学校。

虽然这学上的断断续续的，落下了不少功课，小雨晴还是凭着自己的聪明劲儿考进了市重点高中的小班。这眼看着明年要高考了，谁曾想她又出现了问题。

......

刘杰和张莉的小吃店位于马德里的华人街，主要经营饺子拉面馅饼小炒等各种快餐。两口子起早贪黑，没有节假日，没有休息天；刘杰说我这个老板当得真tm累；用张莉的话来说，简直是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了里面。虽然辛苦，但看着自己餐馆的生意蒸蒸日上，银行卡里的数字越来越大，两口子的心情是充实而幸福的。就在他们憧憬着那美好的未来时，一场席卷全球的瘟疫来了。

非常时期不能做堂食只能做外卖。两口子心地善良又讲义气，店里的两个员工一个也没有辞退，他们苦苦支撑着坚持营业，勉强能挣出工人的工资，虽然两口子白忙活，但也赢得了许多回头客，好过关门。好不容易撑过了那艰难的两年，眼看着游客又多了起来，生意也恢复到了以前的红火劲儿，没想到女儿又成了这个样子。

晚上，婆婆又打来了电话：“张莉呀，我今天带着雨晴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是中度抑郁。”

“平常都好好的怎么就抑郁了呢？她是装的吧？”张莉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儿，心事重，我真的没惯着她。张莉呀，妈对不起你们，没把孩子培养好...”婆婆边说边抹起了眼泪。

“妈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们对不起您，雨晴三个月大我们就送回了国，你一直帮着我们带到现在，我和她爸欠您和孩子的太多太多了...”说到动情处，张莉也抹起了眼泪。

......

六月份的马德里国际机场，一场大雨过后，阳光灿烂，碧空如洗。一架空客A380正腾空而起，载着希望，载着爱，飞往大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