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与么么
春天的时候,小羊么么就来了。天井北厅堂左边的竹凉床下,是小羊么么的小家。为了防止么么离家出走,套住脖子的绳子的另一端被拴在竹床腿上。
白天么么随到地里干活的大人一同出门,被牵到那些肥嫩嫩的荒草滩,在草丛里吃吃睡睡打打滚,晚上回来肚子总是滚圆滚圆。
转眼冬天,随着气温的下降,么么出门的次数也在递减。吃惯了新肥青草的么么,那些干燥得“瑟瑟”响的黄豆萁只能凑合着哄哄肚皮,尽管这是一只乖巧的羊,天井里还没听到谁嫌弃过么么的存在,不满的抱怨还是在酝酿中。
阳光明媚的午后,么么终于挣脱绳索。哇!外面原来这么的暖和!他们却让我呆在冷嗖嗖的厅堂。么么只一个转弯,就瞧见一个铺着床单的大竹匾,溜达近侧仰起脑袋一看:晾晒着满满的白花花的用来抛制欢团的发米(蒸熟的糯米粒)。正好换换口味!么么伸长脖子,探下长脑袋,就着那张胡子拉渣的大嘴巴,吧唧吧唧嚼了起来。小主人然然正好经过,么么神气的看了一眼小主人,又得意忘形的继续着吧唧。么么知道小主人不会加以制止,它清楚这个傻里傻气的小主人。
邻居找上门来的那天起,么么被拴得结结实实,么么趁没人时尝试过几次,终究没能脱离绳索。
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地面早已积了厚厚一层,大朵大朵的棉花絮般的雪片还在肆无忌惮地
纷纷降落。天井里难得只有小主人然然,这么的好时机么么必须抓住。
“咩咩”,“咩咩”,么么朝着然然一个劲的哀号。“放我,放我”然然听懂了么么的乞求,忽然觉得么么太可怜了,为什么不让么么出去吃草,下雪又不晒东西?然然的眼前立马满是茂盛的,绿油油的青草。每次跟大人去自留地,连绵的青草都挑战似的对她搔首弄姿,“来呀,来呀,蛇蛇就在这里。”
对,应该帮大人做事了,他们一定是忘了放羊,得赶紧让么么去吃草。
来到凉床边,解开竹床腿上的绳结,示意么么可以走了。
“咩咩......”么么道了声响亮而长长的谢,射箭般的跑出了天井,踩出歪歪扭扭一串蹄印,绳子横扫又掠平几个蹄印。
么么发觉整个世界变了,全白茫茫一片。脚不听话的一陷一陷的,往日的路径全没了方向。
么么就这么迷迷茫茫的沿着圩堤一路向东。大雪天里,农闲的庄稼人都三五一聚,三五一聚地凑合在一块东拉西扯了,谁也料想不到雪地里会有一只大肥羊。
当么么拐上一条堤坝后,么么竟然在一幢小茅屋的山墙边,看到一块裸露在白雪外的绿色。到处被白雪覆盖着,这些许的绿看起来是这么的诱惑而又亲切。这绿在对着么么招手,在呼唤,么么踱过去,几个清晰的菜桩有点刺眼。
么么伸长脑袋对准绿色一顿乱蹭,掀掉了大沿帽的大而鲜嫩的白菜,一一跑了出来。
“咯吱,咯吱”,冰冻的白菜啃起来怪费劲的。
“吱呀”,小茅屋的门呼啦开了,一个穿得雍肿肥胖戴着东北帽的老头,听到响声出来张望。
当老头发现么么时,忍不住抬起干裂的手擦了擦眼,又仔细一看,眼睛一细眉毛一抬,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冰天雪地的,竟还送来头羊!
么么警觉到有人在打量,慌忙撒腿就跑,说时迟那时快,老头一个箭步奔去,紧追几步,抬起脚猛踏牢绳子。试着挣了几次无济于事的么么僵立在雪地。老头弯腰握住绳子,连拖带拉地将么么赶进屋。
这是一个看门的酒鬼无赖,一个人在家在外也没啥两样,干脆赖在了茅屋里看门,多少也捞点外快。
做梦也料不到会跑只羊来,得赶紧下手解决,万一羊的主人找到这,听到羊的叫唤,岂不是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狭小茅屋里的么么想回到宽敞厅堂的竹床下,那里才是它的家,“咩咩,咩咩”么么想唤来小主人重新将它拴回去。
“嚯嚯,嚯嚯”破石头上,老头迅速磨着刀。
当铮亮的菜刀挥向么么的时候,么么看到一大片葱绿葱绿的青草,草茂盛得将它淹没了,小主人然然在找它,找不到它而在焦急地呼唤:“么么——么么——”
看着找不到自己的么么,眼泪挂了下来,么么使出浑身的劲答应道:“咩咩——”
大雪净化过空气,羊肉的腥味特浓特重,也飘得更远。大家都清楚茅屋里的老头奢侈地涮了回羊肉。
么么的主人在茅屋的菜地上捡到了那条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