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

“卿卿，你快出来，帮外婆穿个针眼儿，鬼丫头，又猫哪儿了？”只听见大门“哐”的一声，一个8岁左右，长着张苹果脸的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只见她麻利地用食指和母指捻了捻棉线，眯了眯眼，把细小的针眼对准阳光，“嗖”的一下，棉线就乖乖地钻了进去。“卿卿，上次你不是跟外婆说，你们班级转学过来一个男同学，你喜欢他来着？”外婆在大门口的蟹巴椅上坐了下来，椅子年代有点久远了，每次坐下椅架上的竹片都“吱吱嘎嘎”小声抗议着。

“外婆，那个男同学和我身边的同学都不一样呢？”“哦？那卿卿跟外婆说说，他哪不一样，难道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跟二郎神是亲戚？”卿卿吃吃地笑了起来：“他感冒拖鼻涕的时候，带了好多条小手绢，每次都把鼻子擦的干干净净，我只有一块小手绢，正面擦了反面擦，擦不下去，才会用衣袖擦。”外婆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拖长了鼻音：“你又把鼻涕擦袖子上了？怪不得粘乎乎的。”“外婆，你都不知道，班级里好多同学都没手绢，直接擦袖子上的。有的把鼻涕擦鞋底，在地上蹭蹭，有的还擦在墙上，好恶心的。”“就因为这个，你喜欢人家？”“还有啊，他写的字和我们不一样。”“同一个老师教的，他写的是蝌蚪文啊？”“我偷偷地问过他，他说，这是隶书，外婆，隶书是什么？”外婆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卿卿也不知道，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我喜欢他。”“鬼丫头，去玩吧，你懂什么叫喜欢啊？”外婆伸出手在卿卿的苹果脸上捏了一把。卿卿的小嘴巴立马翘了起来委屈地说：“知道啊，喜欢就是我会分他一半麦芽糖，我嘴里是甜的他嘴里也是甜的。”“那他有没有分糖给你吃？”“没有，不过，他每天都吃个苹果，他会让我先咬一口。”外婆撸了撸耳边的头发低声地说，“卿卿，你下次别吃人家的，这果子乡下买不到的，要花钱，听话。”

  “卿卿，放暑假了，你想干点什么？”外婆一把扯起把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的卿卿。“继续卖茶水啊，不过外婆，我不想象去年那样卖2分钱一碗了。”“那你打算怎么个卖法？”卿卿学了学一休用两个食指在脑门上虚空画了几个圆说：“5分钱管喝个够，外婆，你想啊！一天20个人来喝茶，才赚到4毛钱，如果5分钱一碗只要8个人喝，我就有时间玩了。”“那一个人喝个十几碗，不是亏了。”外婆小声地嘟囔着。“谁喝得了这么多啊，井里有的是水，多烧几个草结就够了。外婆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把灶堂的草结打满的。茶叶少放点，人家才不会和我一个小丫头计较呢。”“哟，卿卿，你什么时候学会依小卖小了。”外婆好笑地扯了扯卿卿的羊角辫子。“那当然，我是卖茶水的老江湖了。”卿卿一边说一边伸展她的花拳绣腿，连摆了几个漂亮的姿势吆喝了起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卿卿茶水不同凡想啦，渴不渴，都先来一碗润润喉，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外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半恼着骂道：“你耍猴呢！”

  “卿卿，你又都出来卖茶啊，要不你跟我回家，我们一起玩，我每天给你吃赤豆棒冰。”“奶油棒冰。”卿卿马上讨价还价。“这，我要问问我妈妈。”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转过身去，拉了拉一个顶着满头大波浪的时髦女子“妈妈，我想跟卿卿玩，你每天给她买根奶油棒冰，行吗？”女子一本正经盯着卿卿看了看说：“行，你嫁给我家小子，天天奶油棒冰，想吃几根就几根。”卿卿一听，拉着小男孩的手就跑。小男孩一边跑一边不解地问：“卿卿，你干嘛呢？”“我存了点钱在外婆那，她说，我出嫁时给我当嫁妆，我得问她要过来。”两个小不点的身影在火辣辣的毒日头下越跑越远，逐渐消失，仿佛两根溶化掉的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