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

文 / 过隙的白驹

张落站在桥上，扶着栏杆，用手支撑着脸，一直目光无神地看着脚下流过的河。他本已上了年纪，长久熬夜工作而导致的黑眼袋更显得他苍老又不堪入目，如一枚污点黏在了这座桥上。

他用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从狭小的家，才来到了这里，一座在四年前才建成的“建安桥”。而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欣赏风景，也不是为了等某个人，而只是为了另一个目的。

眼下，桥下的这条河是西城区与东城区的分界河，曾经有几例案子在这条河里和这座跨河桥上发生过。而结果，往往是西城区的警察和东城区的警察争论个半个月或者一个月，然后因为归属问题而不了了之，成为一个个悬案。

所以说，如果在这个地方跳下去，不论是对于政府还是自己，都是有利而无害，正如他所追求的那样。

十年前因为儿子的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向县里最最有名的“富人”借了有十多万。为了偿还这笔钱，他带着他这把老骨头，在一家工厂里一直做着苦力劳动，每天的饭也就是馒头就着咸菜，其他的能节省就节省下来，偿还着那笔钱。

然而世事难料，这笔欠款本应当偿还得只余下两万，却不料那个富人突然翻脸，要收取之前没有收取的利息，并且他如果有任何“违规动作”，就要指挥一群人去砸掉他们的家。

万般无奈下，面对又将近十万的“利息”，他也只能选择如此。

河水的水面蓝蓝的，映照着天空的样子。一片灰压压的鸽群从天际掠过，没有留下任何对土地的留念。

也好，这么跳下去，要省事多了。

突然平静的水面被打破，张落向着那一片残留的水花看去，才发觉有人已经比他先跳进了河。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旁边的小伙子有些不对劲，没想到，他也是来轻生的。

张落有些生气，像他这么一把老骨头跳水还可以，这么年轻就轻生，是要干什么？！

张落鼓着气也跳了下去，不过不是为了轻生，而是为了救这个小伙子。还好他学过游泳，虽然已经是年轻的事，但还是在他的身体里，发挥着隐隐的作用。

小伙子已经沉了下去，张落使劲游着泳，没想到在工厂的打工让他的力量多了好多，但因为年老的缘故却始终无法大幅度前进。

时间一点点地流着，小伙子越沉越深，留在张落自己肺里的那股气体，也渐渐地变得浑浊。

“给我。”张落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声音。

“不给。”张落在心里狠狠地回应着死神。

“那你和他一起去死吧。”

“想得美。”

张落一挥手，够到了小伙子的衣服。

“我赢了。”

“不，还没有。”

由于长时间的游泳，张落自己身上的力气已经消耗了一半，恐怕再难以拖着小伙子回到水面。如果没有人出手帮助的话，绝对是会都溺水的。

那好，就做一回“见义勇为”吧。

张落把小伙子背在身上，借着还肺里残留的气体，更加用力地向着水面游去。

然而只游了一米多的距离，张落眼前就直冒着金星，肌肉更加酸痛起来。河里的水流湍急了起来，估计是被冲到了下游的狭窄处，不稳定的水流又增加了难度。

不行，必须要把这个小伙子带出去。

张落一咬牙，将小伙子向岸边使尽最后的力量地一推，眼前一黑，身体似石头般沉了下去。

而张落醒来时，就已经在了岸边，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大爷，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那个小伙子呢？”张落自己坐了起来，看了看前面的河。

“大爷，你这回可要发了。你救的正是城里‘葛亮’的儿子啊！”

“葛亮的儿子？！”

他突然激动了起来，手止不住地抖动着。他欠的钱正是葛亮——县里最最富有的人——的钱。他救了葛亮的儿子，按道理，葛亮难倒不会将这笔欠款勾销么？

这一回，就能过一个安详的晚年了。虽然说这条老命是捡回来的，但也得好好保护啊。

“那他人呢？”

“人……刚才还在这里的。”

“又跳河了！葛亮的儿子又跳河了！”

张落向着下游的叫声看去，只见一道蓝色的影子从木桥上越下，被激起的浪花吞没。木桥的这端，未干的水印还残留着。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活着呢？

张落叹了一口气，拍掉身上的杂草，望了一下远处的建安桥，才离开了河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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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天写作训练营第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