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侠梦
我从小就喜欢看电视剧,电视剧中尤其钟意武打片。只要看到拳打脚踢飞檐走壁就激动不已。
那时候最珍贵的玩具是一把塑料剑。黑色的塑料剑鞘和剑柄,剑柄上还有凹凸的花纹。剑身是白色的,玩到最后裂开了口,一舞就噼啪作响,用透明胶带粘好,丝毫不减它在我手里的威风。那时候做梦都想有一把大宝剑,剑柄挂长穗,出鞘时唰唰一阵响,斩奸除佞不在话下。
高中体育课我选修过太极剑,才发现能称得上剑的东西都不轻,舞一节课膀子疼。
除了大宝剑,那时候的另一个梦想就是学会轻功,随随便便对抗地心引力。那种啪啪点两下水就能从河这一岸飞到对岸的功夫,实在是太迷人了。为此我没少在沙发上跳上跳下,除了震得脚疼,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上初一的时候每天步行去上学。因为常在家里磨洋工,总是眼看要迟到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家出门,所以一路上两条腿交替得飞快。一边这样疾步如飞,一边在心里想象,这时候会不会有一个高人发现我,见我步伐如此轻盈疾速,要收我去做徒弟,教我绝世武功,从此我就再也不用写作业了。每想到这,就走得更快更有力。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小时候都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起码我是这样的。我一直觉得自己具有武学天赋,即使没有世外高人教我,也能无师自通。所以看过《太极宗师》之后,我也没少转水缸。那时我爷爷奶奶家住的还是带小院子的平房。院子里一口大水缸,有一阵子那里就是我练功的地方。双手在水里打圈,先慢慢打,然后逐渐加速,水花四溅,感觉下一秒就能有一根水柱腾起,再继续练下去水缸都能被我的内力震裂。可惜我练到最后也只是学会了怎么把全身打湿而已。
放一张示意图手提宝剑身傍轻功,必须还得有一身潇洒的侠客衣。我一开始喜欢大披风,把床单系在身后,从床上飞跳下来时,披风在身后呼啦啦一阵响,很酷。
后来看过古天乐版的《神雕侠侣》之后,我就迷上了小龙女以及她那种简约装束。一身白衣,用白绸做兵器,轻轻一挥就能咚的一声把人打倒,又刚又仙。然后我就把身后的床单解下来,握住一端挥舞得噼啪作响——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齐齐地被扫落到了地上。
后来我嫌床单太沉,就把家里的碎布条找出来,拼出一条五颜六色的绳子,假装是一条白绸。可这些东西一不够长二不够有力,总是不满意。后来我才注意知道,小龙女的白色绸带末端是有一个金球的。
小时候看这些武侠片都会热血澎湃,想象自己也能如此仗剑走天涯,惩恶扬善,打抱不平。后来再看总会有些惆怅,因为已经明白,现实不可能如此快意恩仇,自己也做不到肆意潇洒。所以我曾一度很羡慕演员,可以出演这样的人物,走一趟狭义江湖。
如今我早就不做执剑闯江湖的梦了,但也有了一种新的想法。所谓江湖都在各人的心里,所谓侠者也未必得武功高强。在钢筋水泥秩序井然的现代社会,能有自我并愿意忠于自我的人,便有一种潇洒。尽管这个自我可能是平庸的,是无奈的,是世人所不可理喻的,甚至是世俗里失败的。
我最近常常体味一件事,人无论怎么活,都是遗憾。我以前觉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可当我们执着于想要的东西,常常就忘了自己为什么想要。而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会心满意足吗?我看也未必。我以前觉得自由非常重要,所以羡慕能够四海为家无拘无束的侠者。可如果刻意去追求这份自由,便也给自己框设了一个牢笼。有这种追求自由的执念所牵绊,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自由呢?
刀剑若梦,恩怨似风。我们执意要追逐的就是那刀和剑,恩与怨,而能放下的人,大概是另一种侠。
金庸先生去世了,他笔下的很多“人物”悼念先生,与先生就此别过。可我想,也许金庸先生早就放下了,他早就与诸位大侠作别。而我们悲伤于他的离世,悲伤于一个时代的远去,大概也是因为我们始终不愿意放下。
ps:听着网易云音乐为金庸先生做的歌单,感觉自己又当了一回大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