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汤

羊肉汤

“我是那十八里长亭外，懵懂少年/红尘在梦里，萦绕琴弦”

那个爱吃面的南方少年，我管他叫羊肉汤。

那年冬天，我和少年正在楼下那家铺子里喝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我说:“陆小凤里有个牛肉汤，干脆叫你羊肉汤得了。”

“好的呀，我正好喜欢这样随性又让人念念不忘的名字，”他喝完最后一口汤回道。

于是羊肉汤这个名字，在往后的日子里，伴随了我很多年。

羊肉汤的家在柳州附近，我曾在那里生活过大半年，于是后来就把那个地方叫做柳城。

柳城的傍晚安详的像一个说书老人，他包容你所有的欢乐与伤悲，然后教会你以向阳花的姿态，迎接明天初升的太阳。

那年的羊肉汤满怀侠肠，偏爱仗剑走天涯的梦想。这或许，是曾经每个少年都会拥有过的吧。

羊肉汤很喜欢武侠，还经常给我看自己写过的故事，而我最喜欢的是那篇《溪柳村》。

写的是名动一时的两大剑客在决战前昔，双双失踪，数年没有音讯。后来有人在偏远的溪柳村，看到一个教书先生，神似当年失踪的其中一个剑客……

我喜欢这样的武侠，远离世间的纷争，选择在平淡的日子里，过着平凡生活的大侠们。谁都有一次选择放弃或坚守的机会，放弃一些执念，珍惜当前，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那段时间里，我路过羊肉汤学校的时候，他会时常逃课出来，跟我一起去沽酒，然后走街串巷，聊着现有的青春和未来的梦想。

“你这样经常逃课，也不怕影响学业？”我问。

“大不了回家，开家小面馆呗，我觉得那样还挺惬意的，”他从容的说。

“也是可以的，不过是不是有点早，你这不正轻狂年少么，就不打算出去外面闯闯？”

“暂时还不想，”然后又说，“而且我还想多陪陪她。”

“她！是谁？”我急忙问道。

他举起杯，“来，先走一个”。

“好，干杯。”

然后羊肉汤就给我讲起了那段让我无法理解的恋情。

原来羊肉汤在学校报了个文学社，社长是个女的，才情与美貌兼备，引不少人瞩目。

但社长是英语专业，有自己的追求和想法，所以极其机智的拒绝掉了所有的追求者。

这让羊肉汤更加执着的认定，社长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求的女子。

后来社团举办一次演讲比赛，诵读自己近期的一篇文章，并介绍当时写作的缘由，以及感想。

羊肉汤瞅准了机会，第一个上台发言。在全社成员投来赞许与期盼的眼神中，滔滔不绝的背起了那篇表白社长的《美人赋》。

我能体会到他当时的激动情绪，正如此刻他举着酒杯叙述时的兴奋劲，也同样感受到了现场一阵阵的骚乱情形。

但是其他的羊肉汤毫不在意，他说自己全程只关注社长一个人。社长由起初的出乎意料的惊醒，到最后控制场面时的从容不迫，他始终没有忘记。

等所有人散了以后，社长找到羊肉汤，告诉他:“你太过感性了，而生活更多的是一种理性的生活状态。你还年轻，需要在生活中去提炼，希望活出自己该有的那份价值。”

讲完后，羊肉汤开始沉默了，我想他可能还在深思社长最后说过的那句话的含义。

我只淡淡的说:“你是个酒鬼，可她却不是侠女。”

“来，继续喝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杯。

武侠小说里，一心走遍天下的游侠，会为途中遇见的那个红颜留下来么？

谁知道呢，何况，社长不是羊肉汤的红颜，羊肉汤也不是社长的知己。他只是长亭外，古道旁，为友人送别的懵懂少年。

“我是不经意谱写的，千秋诗篇/无法停歇的缱绻 ”

羊肉汤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那个时候，我已经要离开柳城，去往遥远的北都了。

柳色青青，正是折枝送别的时节啊。我也盼着来年春风润雨时，还能再回柳城，见到这个执拗的少年。

可是，一别多年，我也没能回去，在柳城的羊肠小道上，再走一遭。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临走的时候，我还是说了那句“以后有空了，也来我的城市转转，带你吃遍所有的北方小面。”

“好的。”

羊肉汤那天没有太多的话，最后送给我大冰的三本书，他说书里写有他的快意江湖，别忘了我们也都曾有过同样的一个武侠梦。

那三本书，我一直留藏在小屋的柜子里。

没能成为柳城最后的守夜人，我们只是彼此陪伴，走过一段路程。

后来，我在北方稳定后，有一天问起羊肉汤的情况。

他说面馆已经开起来了，也叫[羊肉汤]，不拗口又容易记住，就在我俩从前经常去喝酒的那条巷子口。

羊肉汤还问我啥时候来柳城，我笑着说以后一定去，然后问他什么时候来北方的话，始终也没能说出来。

虽然多年过去了，可是总有一瞬间，似乎在那座城市里遇到过的人和事，不断浮现眼前。而那明明是别人的故事啊，为何我会突然如此的伤感。

大概，我曾经也是那样的一个少年吧！

2018/10/14 12:45